驚蟄之時

嘛我是鰩 這裏是自家oc的故事

引子

這是一個人類,獸人與神者並存的世界。人類並沒有歧視獸人,獸人也沒有嫌棄人類,而神者則隱匿於世界之間。這個世界的生活沒有戰爭的煩擾,街道上的獸人與人類搭着話,如同夢境。夏日的晚風吹盪在城市之間,人們享受的閉上雙眼。是啊,就算在夢境裏閉上雙眼,又能有怎樣的威脅呢?上官憶站在城市最南邊的鐘樓上,俯視着這安詳的一切。

「無聊,人類和獸人生老病死,冬夏交替,生生不息,真是安靜的奇怪…啊。」趴在上官憶肩頭的小貓睏倦的打着哈欠。

「嗯,這個世紀是很安靜…」上官憶環視着這座恬靜得遲鈍的城市,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小貓說着話。掠過鐘樓的太陽打在她的頭髮上,於是橙色的發梢便像嵌了金絲,泛起了點點光暈。

「那你說我們神者的存在有什麼意義?跟他們有相同的壽命就好了。」小貓懨懨的走到上官憶的另一隻肩膀上。

「別這麼說嘛阿喆。」上官憶收回視線,轉過頭沖小貓笑了笑,「我可還想多活幾年呢。」

「知道了知道了,和你一起多活幾年。」小貓白了上官憶一眼,跳到了鐘樓上優雅的添起了爪子。

最後一絲夕陽透過淡薄的雲層,照着遠山的樹木和面帶笑容的人們。紅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大地上便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我的存在有什麼意義呢?上官憶敲響了鐘樓里的大鐘,鐘聲又飄進了每一家的院子。

 
左一 湯鰩鈺,左二 湯子芯,右一 蕭睿

湯子芯的家

湯子芯最喜歡媽媽生前的搖籃曲了。

「每當太陽漸漸升起

他會仰望天空

把如棉花糖般柔軟的雲朵想像成動物

沉浸在他的夢中

探索未來 他看見會飛的汽車

穿梭在奇幻的世界裏...」

可是媽媽死了,死在了他8歲的夢裏。 曾經3歲的湯子芯也有個很完整的家,湯子芯在出生後第一次感知到這龐大的世界裏最溫暖的事物是母親,第一次看到最美麗的事物是母親,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說出的是母親。湯子芯的母親是貓科獸人。他永遠忘不了那一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髮和像藍寶石一樣璀璨的虹膜,母親的手是那麼的溫柔那麼溫暖。他還記得和母親一起站在陽光下望着他的父親,那是多麼好看的人類啊。清秀的眉目,狹長的眼,一身素衣,嘴角彎起來的弧度恰到好處,冷峻而不失溫柔,淡雅而高貴。。

躺在母親懷裏的湯子芯想過那麼多次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這樣如同夢境一樣的生活卻在三歲生日過後被打斷了。

從湯子芯有了"記憶"這一概念開始,從身上已經出現貓的特徵開始,父親沾染上了毒品,從最開始的有所隱瞞,到最後賣出家中的一草一木都要據斤估兩。他用着母親每天辛苦工作賺來的微薄的薪水交換了毒品帶來的短時而致命的歡樂。抑制不住毒癮的父親精神失常,他失去了工作,卻把無能的憤怒泄於母親和剛剛年滿三歲的湯子芯身上。

相依為命

那是個深秋,很冷的深秋,但使湯子芯發抖的並不是寒冷的秋風,而是父親。

「你不能和我離婚!」父親憤怒的嘶吼,那不是父親,那分明就是發狂的野獸。湯子芯再也不能把眼前的中年男人和初見時那個溫柔的父親重合了。

「我很愛你啊!我真的很愛你啊!你看那些吸毒的男人逼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去買可是我有嗎?我這麼愛你你憑什麼和我離婚!」湯子芯看見的父親咆哮着,顫抖着。

母親的眼裏充滿了恐懼,又試圖擋住身上的瀝青不讓自己二次受傷。那肉眼可見的瀝青與血塊充斥着整個身體,金色的頭髮也早已灰暗。「夠了,你覺得我幸福嘛!」嘶啞的聲音傳入湯子芯的耳朵。母親的眼神雖然依舊看着地面,但他知道母親已經用了很大的勇氣在說的話了。

「啪」隨着一記耳光落到母親的臉上,湯子芯也絕望的閉上了眼。

「你膽敢再跟我談離婚我就打死你。」父親冷漠的放完狠話後離開了家。湯子芯知道父親離開了也知道他去了哪裏,6歲的湯子芯知道見到了太多他這個年齡不應該理解的事情。他多麼羨慕普通的孩子啊!那些孩子走出學校了以後便會見到前來接送他們的爸爸媽媽。他們可以隨意的向爸爸媽媽提出要求,而他們的父母則會沒有任何理由的寬容和同意。湯子芯沒人接送所以下學了以後從來不會立刻回家,他妄想能從別的孩子的父母里感受到意思親情的感覺,可越是如此奢求,換來的越是在看見父親家暴母親時感受到得內心的絞痛。在父親離開家將盡五分鐘後,湯子芯才將臥室的門完全打開。

這是母親告訴湯子芯的,「在你爸爸離開家後五分鐘才可以開門哦,你不用擔心媽媽啦,媽媽很堅強的。」母親微笑着說的,可是從那微笑里卻透出了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看見了母親跪在地上撿着已經被父親撕爛的離婚申請書。母親聽見了湯子芯的腳步聲,恐慌的站了起來,眼神躲閃着,試圖用假動作擦去眼角的淚水。可是湯子芯怎能不知道呢,臉上兩道好似嵌入皮膚的淚痕早已出賣了她。

「子芯啊...子芯你餓嘛,媽媽給你做點吃的...」

「媽媽不用了,我...我去睡覺了。」

「啊啊好吧,那晚安吧。」

「嗯。」

湯子芯的心裏明明有着千言萬語可是怎麼也說不出來,看着母親的樣子他的鼻子一酸,好想哭啊,可是媽媽肯定不想看到我哭吧。湯子芯害怕了,他真的很害怕。他想去安慰母親,他想給母親上藥,他也想和母親聊自己的未來。可是他害怕,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那不行,那會使母親更傷心。

日夜往復,而家裏最不少的就是吵鬧與摔打聲。

寒冷的冬日很快降臨,湯子芯不知什麼時候突然發現母親的肚子逐漸變大。只是感覺父親好像最近在家的時間少了,母親的臉上重新出現紅潤,於是自己也安心了些。

「子芯,你希望媽媽肚子裏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呢?」母親溫柔撫摸着肚子問。

「什麼?」正在看書的湯子芯被母親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

「你要有一個弟弟妹妹了呀子芯,你身為哥哥一定要保護好弟弟妹妹啊。」母親微笑着看的湯子芯,多麼美的笑容啊!湯子芯已經很久沒看見過母親笑了。

「我喜歡妹妹,但是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會好好保護他們的!」

「好,媽媽相信子芯。」

泛濫的江河漫出紅塵,滑落在荒涼的高原上,順着水的靈性向下滾動,穿過音樂的眸子,化為滴滴春雨。湯鰩鈺出生在陽春三月。也正是她的出生,給湯子芯和母親帶來了生活的希望。湯子芯第一眼看到鰩鈺的時候呆住了,這新生女孩竟和母親那麼的像,長長的眼睫毛上泛着點點星光,她的頭髮雖然不像母親的閃着金光,但淺棕色的頭髮卻出奇的通透。多好看啊。湯子芯最喜歡的是湯鰩鈺的眼睛,睫毛下的亮藍色虹膜在陽光下閃着光,像點點星光。卻又是那麼明亮。那光直射進湯子芯的胸腔使他一時間陷入而無法自拔。

從看到湯鰩鈺的第一眼開始,湯子芯就下定決心要保護她,不能讓任何人試圖欺負她。

鰩鈺出生以後,家裏出現了久違的笑聲,湯子芯享受着和鰩鈺以及母親待在一起的時光,那是一段像夢境一樣的時光,湯子芯打心底愛着她們。

可是殘酷的現實終究打破了美好的夢境。吸毒酗酒的父親終究會回到家中。雖然湯子芯每次都盡力保護母親和湯鰩鈺,但是夢境破碎的那天終究還是降臨在了他的身上。

「阿鈺馬上就要過三歲生日了,如果明天雨停了我們就一起去給阿鈺買蛋糕好不好。」母親看着懷裏熟睡的湯鰩鈺對湯子芯說。

「喔...啊好哇。」湯子芯看着窗外漫不經心的說。「不知道阿鈺喜歡什麼樣的蛋糕呢?」他還是回頭朝母親笑了笑。

湯子芯從沒見過那麼大的雨。烏雲籠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只在閃電時才劃出一線亮光,掃去昏暗帶來的沉悶。但閃電過後,接着便是隆隆的雷聲,那雷聲好像從頭頂滾過,然後重重地一響。雨柱漫天飛舞,無止盡的,不知疲倦地下着,在平地上匯成積水,迅速擴大。綠化帶里的植物被大雨嚇得抬不起頭,所有的事物給人的感覺都是不真切的。「咚咚咚」「咚咚咚」是敲門聲嘛?還是大雨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我去開門吧,照顧好妹妹。」還沒等湯子芯反應過來,母親便先他一步走出了臥室。「千萬不能開門哦。」母親微笑着說完就反鎖了屋門。

「媽媽可是...」

「噓,媽媽沒事的。」

「咚咚咚」「咚咚咚」那聲音伴隨着把天空照亮的閃電再次響起。湯子芯終於分辨出了那是多麼真切的敲門聲。

閃電不僅照亮了天空,也使去開門的母親看清了門外的父親,那個散發着滿身酒氣的,早已被大雨打的全身濕透的,神志不清的男人。

「你他媽的為什麼開門這麼慢?你不知道老子回來幹什麼了嘛?死婊子,裝着給誰看。」湯子芯聽見的是不堪入耳的語言和玻璃破碎的聲音。

「我沒有錢。」是母親的聲音,母親堅決的聲音。

「你他媽放什麼屁?不想被打死就趕緊給老子拿錢」父親氣急敗壞道。

「我沒有錢。」母親依舊堅持。

「死婊子看老子不打死你。」父親的手伴着雷聲落在了母親的身上。但是母親忍住了。

一聲,兩聲,三聲...湯子芯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在數雷聲還是手與身體接觸時發出的響聲了。使心臟打顫的聲音還是吵醒了熟睡的湯鰩鈺。湯子芯抱着快要被嚇哭了的湯鰩鈺不停地安慰她和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媽媽一定會沒事的是不是?相信媽媽吧,相信媽媽吧...」湯子芯有多想衝出去幫助母親,他好恨自己,恨自己太弱小了,連媽媽都保護不好。

「死婊子你肯定有錢給我拿出來!」父親怒吼這往臥室走來。

母親想上前阻止卻被父親一腳踹翻在地。「你不能...你不能拿那錢...那是留着給阿鈺...買蛋糕的錢。」母親跪在地上求饒着,她在也忍不住了,她也再也沒有力氣再站起身了。

「死婊子死婊子你們就他媽全死了才好,還買蛋糕買你媽。」父親說着打開了另一個臥室的門,接着是一陣的翻找。

「這麼多錢!」父親狂喜得大叫。「你還和我說沒錢放你媽狗屁操蛋玩意。」

被喜悅沖昏了頭的父親一股腦奔向門口,卻不料在半路被已經癱倒在地上的母親抓住了褲腿。

「死婊子你放開我。」一拳落在了母親的身上。

「把錢放下。」母親聲音沙啞。接着又是一拳。

「媽的放開我。」又是一拳。

......

那天夜裏,哭泣聲,爭吵聲,家中物件的破碎聲不斷從門外傳來,子芯緊抱着嚇到顫抖的鰩鈺,等待着母親將門打開。子芯在屋子裏按奈不住開始嘶喊母親,一遍又一遍;放下了鰩鈺,用手敲打着臥室的門,一遍又一遍。鰩鈺也跟着哥哥,一遍又一遍地哭喊。雨聲和雷聲遮住了他們的哭喊,那哭喊聲又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直到沙啞的嗓子發不出聲音,直到從門縫流來的鮮血,徹底浸濕了子芯的絕望。不知何時,門外的一切已歸於寂靜。

再打開屋門的是眼神空洞的父親,父親的眼裏透出絕望,是異於子芯的絕望。湯子芯的視線穿過父親看向了客廳,瞳孔驟然放大。那客廳里躺在血泊中的不是母親對吧,不是的對吧!母親說好了回來給我們開門,說好了明天帶我們一起去買蛋糕的...為什麼為什麼......湯子芯的心臟被憤怒和悲傷填滿,眼神中也透出了駭人的恐懼與怒火。湯鰩鈺看着這個眼前幾乎從未謀面的陌生男人,也害怕的抓緊了哥哥,她想哭可是嗓子早已流出了絲絲鮮血。但是父親好像並沒有理會憤怒的湯子芯和害怕的湯鰩鈺,只是打開門後便離開了家。

在父親走後,湯子芯心中的憤怒立刻被害怕和恐懼代替,他跪在客廳中看着血泊中安詳的母親,清晰可見的瀝青和疤痕像刀子直插入他的心,被玻璃碎片劃破的皮膚還窸窸的流着血,但染在母親和湯子芯身上的血早已變成了暗紅色。湯鰩鈺抽泣着站在哥哥身後,兩歲的鰩鈺不知道地上流淌着的是什麼,她只是害怕,深到骨頭裏的害怕。

「哥哥...」

「沒事了阿鈺,沒事了,天使一定會守護我們的。」湯子芯轉過身抱住了發抖的湯鰩鈺。

「哥哥我害怕。」豆大的淚珠還是從湯鰩鈺的臉上流了下來。

幾分鐘以後,湯子芯聽到了樓下救護車發出的嗡嗡聲。腦中的雨聲,雷聲,哭聲,喊聲,碎裂聲,引擎聲亂作一團,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了。我好睏,好想睡覺。湯子芯感覺身體突然一軟,意識變得模糊了。

「哥哥!哥哥!哥哥...」他再也聽不清了。

再次醒來時湯子芯發現自己已是身處醫院了,身邊躺着已經熟睡的湯鰩鈺。

「都沒事了沒事了。」湯子芯溫柔的撫着妹妹頭,輕聲的說着。

「呀你醒啦。」說話的是一個兔子護士。「你媽媽現在在病房會沒事的哦放輕鬆吧。」

「謝謝您,我沒事的。」湯子芯微笑着回答道。

「不過你的身體不太好,記得按時吃飯什麼的。」兔子護士一邊給湯子芯換藥一邊說。

「知道了。」湯子芯也抬頭看着護士給自己換藥瓶。

「錢什麼的也不用擔心,我幫着墊了你的醫藥費。」兔子護士說着麻利的換下了舊藥瓶。「你的父親...只是來簽了個字就走了。」

湯子芯沒有再抬頭看護士只是低聲說:「太謝謝您了,我...將來一定會報答您的。」

「唔沒關係的,好好養傷哦,也多和妹妹說說話。」兔子護士端着舊藥瓶衝着湯子芯笑了笑,便離開了病房。

母親還是去世了,死在了湯鰩鈺3歲生日那天。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像是枯萎的玫瑰,是花期沒過卻因缺水而枯萎的玫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仍是那麼美,白色的布蓋在母親身上好像一襲白裙,湯子芯拉着湯鰩鈺站在病房外最後一次看母親。他明明和母親離得那麼近,只隔了一道病房的門;可是他又和母親離得那麼遠,隔得是一道永遠打不開的門。母親永遠得離開了她愛的孩子們。

後來湯子芯在給湯鰩鈺打飯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搶救母親的醫生和另一個醫生的談話:「內個女人很慘啊,腿骨和手骨折斷了好幾根。」

「是啊根本就是無法想像,誒,人來的時候明明還有生命跡象可是為什麼還是去世了。」醫生狠狠的跺了跺腳。

還有生命跡象?那為什麼母親還會死?

「誒,你不知道吧,當時病人一點求生欲望也沒有。我們當時又做心肺復甦又不停的嘗試把她叫醒,可是...哎....」

沒有求生欲望?為什麼,母親?為什麼要丟下我和阿鈺,為什麼...

湯子芯再也不想聽了,抬着沉重的腿回到了病房。醫生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刺入湯子芯的心,湯子芯的每一個猜測也都好像能轉動心裏的刀子,一點一點的絞着他的心。

後來湯子芯和湯鰩鈺從醫院被送回到了家中。家裏沒有多餘的錢為母親志辦葬禮,於是母親的死草草了事了。沒有人為母親伸張正義,所以父親似乎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毒品和家暴使湯子芯失去了完整的家庭,空曠的家裏再也沒有了溫馨,事發之後湯子芯幾乎沒有再見過父親,父親把所有家具都換成了毒品,而湯子芯最擔心的這個空殼的家,他害怕失去這個家以後自己和妹妹只能流落街頭,但是他的擔心與害怕似乎一直沒有發生,空殼的家還是他們最後的避風港。沒了母親的家庭,不再在夜晚時亮起電燈,湯子芯一手捧着蠟燭,一手拍着湯鰩鈺,在妹妹入睡後再吹滅,入眠。湯子芯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每天下學了以後便帶着湯鰩鈺靠撿瓶瓶罐罐換錢,他們常會因為沒錢而餓肚子,可是湯子芯覺得能和妹妹在一起,已經很幸福了。湯鰩鈺也很聽話,她從來沒有嫌棄過哥哥,她知道哥哥經常因為把吃的給自己而晚上餓的睡不着,她愛着哥哥,她也好想跟哥哥一起過普通人的生活,她也好想擁有爸爸媽媽。小學畢業的湯子芯便輟了學,靠着賣廢品供給湯鰩鈺上學。

湯子芯憎恨着父親,如果我不是出生在這個家庭里,我和妹妹是不是也能過上普通的生活呢?湯子芯常常會想。空殼的家裏只有湯子芯和湯鰩鈺,漸漸的湯子芯也對父親的存在產生了疑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被打死或者被毒死?那樣就太好了。可在一次傍晚回家的路上,他們路過了父親常去的夜店,湯子芯聽到了兩個人在聊自己已故的母親和該死的父親。

「媽的那個人類真是幸運,居然被包養了。呸,他有啥啊,誰還不知道他是家暴男殺了他老婆,這也敢包養?」一個犬類獸人往啐地上了一口痰。

「誰?」另一個叼着煙的人類看向他,「不會是那個三十大幾但是看着很年輕的那個吧,我記得他還吸毒。」

「對啊就是他,被包養了這些可就都不用愁咯!內女的也很豐滿,真是該死啊。」犬類獸人看向灰暗暗的天。

「媽的,真的是便宜他了…」

湯鰩鈺只感覺哥哥頓了一下,拉着哥哥的手也被哥哥的汗水浸濕。

「哥哥?」「沒事快走吧。」

湯子芯不想再多聽一秒,雖然他是第一次聽到「包養」這個詞這個詞並且完全不理解,但他聽出來了,罪人過得很好。憑什麼?憑什麼壞人過得很好我卻要和妹妹為生計發愁?

「哥哥,回家給我講故事吧。」湯鰩鈺天真的聲音打斷了湯子芯的思想。

「好啊。」湯子芯低頭笑了笑,湯鰩鈺也露出了四顆牙作為回禮。其實只要妹妹過得好就夠了,壞人終將繩之以法。妹妹拉着湯子芯的手,他也放下了心中的最後芥蒂。

對於湯鰩鈺來說,母親的印象十分模糊,而對父親的概念都有些不清楚,只是那一晚的哭喊,讓她再也不敢和外人說話。湯鰩鈺很喜歡聽哥哥講媽媽的故事,她喜歡哥哥口中母親的樣子,喜歡哥哥口中母親的神情,喜歡着哥哥口中母親的一切,她相信母親一定會去夢裏看她,相信總有一天會真正見到母親。湯子芯沒有和她提起過父親,但每次父親回到家就會不由分說的將家裏搞得一團糟,每到這時她總會忍不住的落下眼淚,她怨恨內個叫「父親」的男人,怨恨他沒有任何理由的打傷哥哥,怨恨他無緣無故的打亂她和哥哥的生活。

這樣兄妹在一起的日子過了很久很久,那麼多個春秋他們都熬過來了,湯子芯甚至覺得他能和妹妹一直這樣活着。

可是惡魔依舊存在於世。

湯鰩鈺7歲時,父親驚慌地跑回了家中,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父親的全貌,一個瘦弱的,眼神飄忽的胡茬中年男人。

夏天的傍晚潮濕又悶熱,熱風吹來,叫人簡直透不過來氣。天光漸暗,周遭逐漸變得灰暗。湯鰩鈺並不討厭夏天的風,夏風沒有冬風那麼刺骨也做不到像秋風那樣涼爽,夏天的夜晚來的很遲,約莫八點多的時候天才黑透。湯鰩鈺趴在窗台上看着人影散亂的街道,時不時還能聽見雜亂無章的蟬鳴。樹的影子和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飄忽不定,燥熱不安。

「哥哥你有什麼夢想嘛?」湯鰩鈺依舊看着窗外。

「嗯?夢想?」湯子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每天都能多賺一點錢吧。」

湯子芯對夏天沒有好感,衣服被汗水浸濕黏膩的貼在身上,晴朗的天氣卻讓人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喧鬧聲蟬鳴聲總能讓他想起母親去世的那個雨夜。

「那不叫夢想,哥哥。我說的是夢想比如說職業什麼的。」湯鰩鈺轉頭看向湯子芯。

「啊抱歉,夢想…我還真沒想過,希望你過上比較好的生活吧,我的夢想。」湯子芯坐起來抱歉的看妹妹笑了笑。

「啊好吧。」湯鰩鈺嘟着嘴。「我想當舞蹈家。」

「為什麼?」湯子芯從地上坐了起來。

「因為…」

門鎖被打碎的聲音打斷了湯鰩鈺的話。是誰?湯子芯感到一陣心慌。

「哥哥?」湯鰩鈺忍不住的發抖。

「噓,別出聲哦。」為了讓妹妹放下心,他還是對她笑了笑。「別開門。」

最後一絲夕陽將天空染的血紅,昏暗的光也不足以照亮湯鰩鈺所在的臥室。湯鰩鈺知道哥哥這次出去凶多吉少,但還是不停的安慰自己,哥哥一定沒有能挺過去的,哥哥,哥哥,我好害怕哥哥。她不敢出聲,只是一邊顫抖着流着淚一邊想。

離開臥室湯子芯看到了那個殺死母親的罪人,他最憎恨的男人——父親。

「誒呦,這是哥哥是吧,哈哈哈挺久不見了啊學習怎麼樣?」瘦弱的中年男人斜靠在門框上,拍開了湯子芯為了省電許久沒打開的電燈,又嬉笑的衝着湯子芯揚了揚頭,多年的吸毒早已讓他的身材走了樣,現在看起來倒像只快病死的老狗。樓道里悶熱的風吹的沒關好的門嗡嗡直響。而湯子芯沒有理會他,轉過頭衝着餐桌走去。他想將父親引開,讓他注意不到最裏面的臥室。

「你他媽沒聽見我說話嘛?才幾歲就這麼不懂禮貌了?」湯子芯的藐視似乎惹惱了父親。「小子我也不和你說別的了,不想死就趕快把錢交出來。」

「我沒有錢。」湯子芯頭也沒轉的說。

「哈哈好啊好啊,真是像你那個死去的賤婊子母親一樣固執啊。」怒氣徹底支配了父親的心理,他大步走上去抓住了湯子芯的頭髮。「我知道我知道,你和妹妹在我的房子裏住的很好過得也很好,這是我的房子,我的房子聽見沒有!快給我錢,不然就滾出去!」

「我真的沒有錢…」頭髮被撕扯的疼痛傳遍了湯子芯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早知道就應該把頭髮剪了的,湯子芯忍着疼痛暗想,這個該死的男人太久沒有來打擾他和妹妹的生活了,竟然有些疏忽,真是大意了。

「沒有錢?不可能,不可能!沒有錢這些蔬菜這些水果是從哪裏來的?你妹妹呢?你妹妹在哪?我知道了,你故意把妹妹藏起來是因為錢在妹妹手裏對吧!」

「阿鈺她…她不在家。」湯子芯好像已經感覺不到頭皮的疼痛了,棕色的頭髮一根一根脫落在地上,但父親沒有任何撒手的意思。

「你小子,錢在哪?妹妹在哪?!」憤怒完全佔據了父親的理智,抬起腳重重的踢在湯子芯的左腿上,湯子芯只感覺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錢到底在哪?!」來不及反應又是一腳踹在了湯子芯的小腹上,慣性使他的頭撞在了牆面上,腹部的疼痛和猛烈的撞擊讓他只感覺眼前一黑,可是他知道發了瘋的父親像有狂犬病的瘋狗,還有更重的傷害在等着他。

又是這熟悉的聲音,又是在客廳響起。恐懼在湯鰩鈺的大腦里不停徘徊,妄圖佔據她的整個身體。眼淚大顆大顆的從臉頰滾下來,但是她不敢出聲,哥哥說過的,千萬不能讓發瘋的父親看到自己。沒有電燈的臥室充滿黑暗,天空上僅存的一點亮光照不進湯鰩鈺空洞黑暗的眼睛。門縫裏透進來的光忽明忽暗,湯鰩鈺想出去救哥哥的勇氣也忽明忽暗。

「錢在哪錢在哪錢在哪…」父親的問話聲不斷湧入湯子芯的耳朵,手和腳也不斷落在他的身上。真是諷刺啊,問着我問題卻把我打的沒法說話了。湯子芯悲傷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