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larisxxx

讨论 | 贡献2023年8月9日 (三) 22:28的版本 (食言起)

“我再次醒来时世界早就变了样,冰川融化的夜里有人坐在海边这么说。”

但突兀的转折出现在他的第十个忌日。

意识流囤文。

藏品一览

由███,███与████倾情赞助。

  1. 沙城手记:一本厚厚的笔记本,A5尺寸,纸页顺滑,里面写满了不知名的语言。似乎是从某一位恶魔手中得到的。
  2. “骨血”:一枚镶嵌了绿宝石的骨戒。但……这真的是绿宝石么?
  3. 索罗门铭文抄本节选:破损了的羊皮纸,上面用血液写着看不懂的祷告词。V对这玩意好像有深仇大恨。
  4. 沙城信标拓板……你最好把这个东西还给LM,为了你自己的未来。
  5. “海洋之心”:赫克阿姆在看过《泰坦尼克号》后制作的同名宝石。显然现在这颗价值远远超过沉没的。
  6. 异色眼球标本令人窒息的美。
  7. 玄色羽扇“我的将来沉黯、无言、稍纵即逝。”
  8. 9message管理员权限密钥你是怎么拿到的?!
  9. “幻象赝品”:一面碎了的镜子,边缘被不明花朵腐蚀出了锈迹。“看看自己,多么丑恶。”
  10. 锈蚀脊椎残片“因为我也觉得这理所应当。我活该遭遇这结局。”
  11. 薄荷种:几袋保存完好的薄荷种子,散发着清香与对未来的憧憬。
  12. 黑瓷茶盏:造型简练、色泽淳朴、大方古雅。-“花纹是铁线莲,没什么特殊的含义。”-“真的?”-“真的。”

Dope Sea/迷海

两封信,两段往事,两个世界。

第一其一

仍愿冰雪消融,万物复生。


Ad,在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A.大概已经死了。我明白,我明白,王的名讳在死后理应安息,但看在我这个卑微的海洋孤儿的面子上,就请容忍我以故友的口吻来描绘以前的那些日子吧。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将A.最后想说的话誊写进了下一个信封里,在你读完我的这些话之后,请把这两封信一同邮寄给V.——地址在T城的老地方——我没资格提起他们真正的名字,这里暂用字母代称。当然,如果你想看看A.的遗言,别忘了遵循旧时的礼仪:阅读完后用火漆封好信封口,让它看起来完整无缺。实不相瞒,在回忆往事的过程里,我总是想起还安稳的时候,你日复一日地把我拖进训练场和圣坛,而我只想在家里照顾我的冰萤花。我们走过的路上遗留发着光的花种,不久之后便会生根、发芽、再长出新的枝条,最后开放。于是那条路上便散开星星点点的蓝光。


那些记忆遥远得恍若隔世,你最近怎么样?那些老家伙有没有借着琐事天天敲你的门?希望并非如此,毕竟你一紧张就会生闷气,而憋闷可不是好选择。不过托那些人和事的福,你终于没有整天都来海边向我解释如何使植物变的更好吃——我在开玩笑哦,有人一起说话还是很幸福的。海底并非无光幽黯,夏天你能透过海水的折射望见星空的样子……这个时候我会选择浮上去,对比地下由萤花装点出的闪烁,我会更偏向灿烂的星空。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腻的,我伸手触摸星辰,感受遥乡无声的忧郁,我想回家,回到我们百亿光年外的故乡,这是我诞生意识时就有的梦想。


接下来用人类的语言书写,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最原始的交流没有人类能听懂,或者说,没有人类能听得见。因为语言从思想中诞生,不假思索的交换思想从来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而非需要学习和熟练掌握的身外之物;还有一点便是,冗杂的词汇过量了,我并没有数典忘祖的嫌疑在身上,那时我们的确不需要考虑这些新奇又悲哀的事,不过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古老的语言同时缺乏词汇,超过你想象的那种缺乏。在你离开的几年里,你错过了宏伟的十四座石碑阵,其上铭刻了整整十六组不同的词汇,用于描述不同的海浪、海风、高山和台地,于是换种角度,要是谈论人和我们遭遇的事,合适的词组就不多了。所以,为了方便,仅仅因为方便,我暂时借用人类的语言。不是出于恐惧,更不是为了谄媚。有时候我们需要放弃优美与尊严,换取准确。我们的母语沉迷于星空、海洋、数不清的建筑技法,还有另世,最重要的是另世的繁文缛节,这样就很容易理解我们为什么忽略了其他东西,以至于酿成灾难。


我又去见了特里贡的坟墓,祂在生前喜欢把这里称作“安息之所”。安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比我之前写下的所有开头都要好,对于我们是这样,对于A.呢?对于A.身边的其他人呢?王的死有如海难,周围的小船为之沉没。很久之前我认为A.没有成为王的资格,原因显而易见:他怯懦、软弱、百事唯V.是瞻。当时后者痴迷于另世的化身,一个死于罕见疾病的白发女性,他向我描述这位美丽的人类,用尽他五千年里在凡人社会中所学的任何华丽辞藻,偏偏看也不看和他描述的如出一辙的、正低着头哭泣的小孩,我承认他可怜,于是我把他带回了我们海水中的家乡,接着开始了和V.长达几百年的决裂。抛开这件事吧,V.还向我讲述了她有别于凡人的智慧,我们称作MIHEMEN,意思是至高意志,可视错综命运者,说到这,你该想起来了吧?苏铁、猫头鹰、平原上碎裂残骸的遗址、北极星、地下城中心祭坛的连线没有生物能逾越,除非它的命途位面一片漆黑。这是第一个越过线的Mihemen留下的预言,而这位便是你的旧友——GL。我曾经在海边的橄榄丛中找到他,和V.一起,直到现在,我仍然忍不住感叹年少时无畏的鲁莽,童年时在你的眼前争吵、学习、做梦,对于自己欠下的债一无所知,这是一种福气。GL老是忘记岸上的风会干燥他的皮肤,所以我和V.得担起叫他回水下的差事,那天狂风猎猎,岸上树影沙沙作响,GL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我和V,最后又回到天上。


“GL.”V说。在不那么安分的空气中,他独特的嗓音依旧嘹亮,天幕慢慢滚动,远处没有破晓的迹象,但我感觉快了。“Mihemen.(先知。)”


GL哗啦一声爬起来,似乎厌恶这个称号,他大步迈过碎石和沙粒,我们两个不得不手脚并用爬出一人多高的丛林,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海里,浪花没过他的大腿,然后他转身,再次面向我们。我看到他目光如炬,神色懊恼又遗憾,我的躯体像被匕首轻轻地刺了一下,最初感觉无恙,还能够当做笑料茶余饭后谈一谈,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把匕首沾了毒,当我意识到他的神情与A.死前别无二致时,毒素早就入侵四肢百骸,我不得不病入膏肓了。


第一其二

安息之所矗立在黑暗的洋流里,寒冷侵蚀着它的骨,盐霜抚摩着它的肌肤,大海的重量像群山一般压在它的肩上。我带着V.在深渊中越钻越深,缓慢下潜,我们无需像人类一般穿戴各种器具为自己增重,他们在这里顷刻便会被压扁。我们急迫地翻过各式各样经过雕刻的大理石坟冢,朝最深的海底奔去,我踏着黑色石砖铺成的广场前进,感受着头顶千米之上的潮汐翻涌,没有生灵靠近我们,四周一片死寂,可能是它们察觉了我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有可能根本没人注意两个毛头小子的失踪,我回头望向远海,成群的虎鲸正在夜里迁徙,更远一些,数以万计的灵魂正在向光亮处汇聚。那是十圈荧光水母组成的祈祷仪式。


早于今晚,GL已病了数月,不知病因,无法治愈,他在最初的两个月依旧拖着病恹恹的躯体上岸观星,接着是无力爬上大陆架,最后连浮出水面都做不到了。族人为了给他续命尝试了各种方法,在第二十七种剑鱼鳞粉和蓝珊瑚粉末制成的偏方被灌下去后,他恼怒的把我们都赶了回去,并表示只希望自己安静的死去。不过今晚他平躺在银莲、橡树和雪松木的熏香制成的水晶台上,双眼已快要阖上,怕是没有力气管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了,就像我无力更改今晚即将发生事一样。


V突然拽住了我的手,我回头听见他略显滞涩的哀求:“赫克阿姆,我能不能在这等你回来?我知道——咳——你很着急,但是我……”他不消说下去,我便从他蓝得异常的虹膜里找出了原因。你有所不知,我和他仅相差两岁,当他出生时我即在旁边接生,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项技能,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向你演示如何造出一汪清澈晶莹的灵魂胶质,再逐渐将新生儿从血亲的思想中引出,最后塑成人形血肉,令祂能在这狭窄的时空中生存,但论为何不用巨蛇原身,种种不再赘述。我能认为这是份光荣的责任,不过里面也有见不得光的余地在,那日正午,我们正为V的苏醒做最后的准备,特里贡便匆匆携着寒气闯了进来,与祂并肩的是GL。你当时是做训练场的Epoz Ana(教官妈妈,职业名不指代性别)么?记忆久远未免有出错,如果说错请告知我,你会放任GL去接近这个历代王中最卓尔不群的一位,着实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我放下手中的刀片,朝那两人看去,特里贡面色不虞,而GL更加愠怒,他们就当着这厅室中所有人的面争执起来:


“王,我警告你,决然不能篡改祂身上的任何部分,否则——”


“否则如何?影响你的醉生梦死吗?”特里贡的音量陡然提高,他蹙眉紧紧注视着GL。其实特里贡并不算一个多么暴力的王,祂领导着我们,直至海陆分家的两百年后死在南极地下城新址,这其中的十几世纪,我们的宗亲过得还不错,嗯……除开海陆分家这件事吧,这是我们共同的伤痕。“你从哪里来,你将要到哪里去,你觉得这些只有你看得到?若我插手了你们的现在,”特里贡瞥了一眼V,“在未来你便会受尽这个孩子的折磨,是吗?”


GL明显被噎住了,他的目光剜了所有在场的人一圈,随后冷哼离去。特里贡说的没错,族人并不只有GL能预知,但GL一定是最特殊的那个,他太智慧了,但阴恻恻的智慧并不会使他久活。我在离开A之后时常思考,如果当时GL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决意劝说王不对V的命途做改动,那么现在蝴蝶效应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或者……命运会自我修正,朝着必然的方向行进?Ad,也请不要让我独自承受这份烦恼,你也好好想想吧,GL曾经对你说过什么,或许能帮我找出他们的秘密。好吧——我总是等到很久以后才为这些事情烦恼,至少在当时,特里贡的手越过我伸向V时,我没有任何意愿去阻止他,我也不指望我能找到什么好借口来掩盖我的无动于衷,索性全部摊牌。我感受到特里贡冰冷的温度,祂的盛怒、祂的忧虑,然后祂触摸到了V的眼球,我听见最细微的诅咒被刻在那上面,刻在我兄弟的窗户上,从此V不再能够看见天空,连缝隙漏进来的阳光都是一种刺痛。


直到V正式活过来,我才看清楚他的眼睛,没有什么惊骇的异样,只是比正常的虹膜蓝了一些。我领着他去徽记堂登记新生者须知,他一路上问了我许多问题,从我们目之所及的天空(其实那是海的潮汐,真正的天空需要再往上去几千米)到脚下的白石砖,唯独没提起他的眼睛——我被你的同事拖到了小隔间里,从这位的腋下能看见你在对间翻来覆去找东西的身影,对此我印象深刻,因为你没梳头发,乱蓬蓬的银灰发丝就这么随意扎了个马尾,我压低了说话声——


“赫克阿姆,听说你们那天似乎和王有冲突?”


我抬起眼打量面前有些焦躁的人,脑海里找不到这张脸对应的名字。于是权当聊八卦的局外人:“是有点,怎么了?”


他担忧地朝外看了一眼,V还在贝壳纸上写自己的名字,手边有一盒快被吃没的藻糖,然后对我说:“GL回来时让我们多注意V,他的眼睛随时可能腐蚀整具身体…”


我愣了几秒,为特里贡做的事感到小小的惊讶。随后回过神觉得自己有点蠢了。包括现在也一样,Ad,我以前被你打得趴下,那时候我经常说自己从不后悔,你笑我没看清后悔的本质,我想是的。后悔总是发生在后果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而我们从不知道命运何时会呈上后果,所以我说年轻的无知是一种福气,待岁月流逝,等待我的就只会是无法翻越的群山。


V见我沉默,焦虑的攥紧了我的衣角,我们现在尚能如亲兄弟般相处,但之后的事你也见证了,作为我与V所有事件还活着的证人,作为往日地下城新址与旧址虚幻荣光的证人,你即将随我一同面对特里贡。我把V安顿在某个海岩的洞穴里,叮嘱他之后尽自己所能走回城中央,离特里贡越近,他眼球上的诅咒就越张狂。我不知道特里贡和GL打的什么算盘,也不想去研究两人的冲突——我不是冲突学家,我讨厌任何形式的矛盾(这可能是我和A的共通点所在),但碍于我的良心,最后还是到了这里——海水如此冰冷,灼得我每寸皮肤都在疼痛,这里的所有都静悄悄的,海水不见流动,时间早已停滞。唯一的光源是我身后灯火通明的城市,忘了说,现在是初春午夜,所以海面没有光束投射下来,不得不说特里贡很明智,在祭司生死攸关的夜晚,独身留在自己隐蔽黑暗的宫殿,这地方除了祂以外,不再有其他生命。


耳边一片寂静,我感到祂的视线落到了我身上。在我周围,茫茫白沙延伸在无际的黑色石板上,然后特里贡跨越宫殿的数十级台阶,出现在我眼前,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祂的萨哥莱态:体型巨大,黑色鳞片像外骨骼一样包裹着全身,蛇形盘踞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祂的瞳孔是近似深渊裂谷的形状,从中向四周散开岩石状的裂痕;上下颌与蛇的差距则要更大,轻微张开,能看到上颌细长又尖锐的两排的齿骨。我开始颤抖,因为基因中的恐惧在向我申饬,这条生命比这片海还要古老,祂的冷峻几乎把我勒死,我身后的城市在向我呼唤,V在向我呼唤,逼迫我转身,跑回我熟知的世界,远离这片死亡之地。


何事?


我意识到我面对的不是特里贡,而是另一个古老神物的意志,这让我更加绝望。


“我找你挽回GL的生命。”


祂看起来有些嘲弄的意味在。何求此?


“他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他还有用。”


祂的嘲弄更明显了,低低的笑声传进我的思想。我知道你……赫克阿姆,003,未来海洋的主人。你并不是为了那个先知而来,你为的是自己。这能让事情变简单,他一心求死,也没什么好挽回的。


恐慌流经四肢百骸,若祂说的是事实,那么GL的自尽,V的眼睛便也是命中注定,就连我自己……我的瞳孔因震颤而放大,海里的生物都因斗争而伤痕累累,但祂的身上见不到任何瘢痕,全身的鳞片在深海里泛出五彩的虹光,没有东西敢来挑战祂的上古神威。


“你知道GL的终点?”


今晚。过度透视命运者的通俗下场。祂的尾巴在我所处的地方画了个圈,毫无征兆的,我坠落下去,一阵眩晕后,我见到了处在广阔厅堂中的GL。这里不像是地下城,我被日光刺痛了视线,整座建筑高大通透,我和GL处于最中央。他蹲下,向我掬起一捧池中圣水,视作理睬,然后笑着在水中写出了我和V的名字。


我凑过去,水面涟漪归为平静,倒映出两个人的脸,GL如释重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Bicelƕ yem oflie.(于是祂说,)

Yehi povilion dovliang.(你的眼早已沾上死亡,)

Liem yehi angke zujetorliang.(你再不能被原谅了。)


第二日拂晓,GL的身体已化作齑粉。你怀抱着装有他身体的小瓶子,浮上了水面。和你并行的是特里贡,祂看起来并不想提昨晚发生的事,我心知肚明。V跟在队尾,许久才慢吞吞地冒出一个脑袋。我仰头去找天幕上快要隐去的北极星,玫瑰色的天空澄净无云,地平线处红日朦胧。你将瓶塞打开,其中粉末磷磷闪烁,缓慢向上空升去。灵魂胶质干燥后会形成比空气还要轻的粉末,因为我们和大气生物(Tyuiex)同根同源,你轻声对我说,随后噤声,只听得见海浪的声音。晨日逐渐抬升,我们注视着那团轻飘飘的粉尘团上升、消散,直至隐入天空。我们又沉入了海底,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暖触感被熟悉的冰冷海水吞噬,同样被吞噬的是我在入水前看到的景象,我永远不会对你说,GL最后的灵魂粉末化作了一个庞大的未知生物,飞入了遥远的褪色黑夜中。那时我这么形容祂,现在我几乎可以断定,我们的原型就是天骨的后裔,而LM时代被认为灭绝的大气生物,早就与我们一样,逃入人迹罕至地避难了。


第一其三

见王复生,速归T城。

White Dusk/白暮

Viviner, Viviner,

My lover, and Creator, "White Dusk" in my heart.

第二其一

那是墙上的画啊。安斯里阿兰闭目端起咖啡杯,苦涩的香味氤满鼻腔,他并没有忍心说出这句真相,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方才坐在地上呆呆注视着墙壁的年幼体转过来向他许愿,总有一天自己会和安斯里阿兰一起离开这里,去山岭后无垠的花田里漫游。安斯里阿兰对此只有轻轻点头,与自己的原型不同,面前的小孩子有的只是一头浓密的黑卷发。其实到现在,安斯里阿兰就有充足的理由可以重新尝试了,但他在临走之前,回望了一眼墙壁上粗糙的丙烯画作,他依稀记得第零次时自己如何一笔一画地描绘出想象中实验室之外的景色,时至今日每条笔触都历历在目,和维维尔一起的,和赫克阿姆一起的,和研究员LM一起的,自己的。可惜此处身着过往万年中权力为首服装的他,早已和另外三人形同陌路、阴阳两隔。


气舱门打开后迅速关闭,他穿过明暗灯光交替的走廊,一路守卫立正向他行军礼。████ 中将,他们如此敬称。安斯里阿兰无视了身后培养室中的惨叫,他与这一次的自己渐行渐远,两人命途从不同位面交叠、然后远离,仿佛从未碰面,他该庆幸自己的命运被沙城牢牢紧扣么?这样一来就能对自己的灵魂同质体施以最不可饶恕的刑法——漠视,而不用接受任何过往的惩罚。未等他决心起爆整座设施,转角尽头突然碰出了些骚乱,安斯里阿兰停下脚步,一时,前来增援的几十人都聚到了被撞的大幅变形的保险门前。


黑钢材质的门紧锁,但下一秒,坚硬的表面就被冰刃所撕裂,形似被巨兽咬合过的铁块从门上被踹下来,压倒两个没来得及跑出坠落距离的士兵。安斯里阿兰无动于衷,他甚至没带细剑和配枪,就这么站在两栋基地的连廊中央,风雪呼啸着剐蹭过建筑物的外层。然后安斯里阿兰瞥见了,高速汽化的冰块形成的雾障中缓缓走出的,003号实验体。


Fluren.


安斯里阿兰并不怎么诧异,就算对方已经踩着一堆碎肉冲出护卫群向他奔来,他也只是无声盘算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引导赫克阿姆突破脑内教条封锁层(Dogmatic Blockade Layer)。今天在年表上是2064,也就是总部被淹的那一年,现在莫约是赫克阿姆失控前的最后一小时。安斯里阿兰蹙眉,难道要他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当初自己撕开这道锁害的整栋楼都不得不停工整修水电气,003要是完全解放可有LM好看的。他厌恶地注视着眼前越逼越近的003,想着干脆让鲸脊屠楼算了,虽说拉米利亚那亡命一般的追问几乎称得上逼供神器(特里贡:在想我的事?.png),但他可不想再去面对这群认知滤网被上锁的人形兵器。安斯里阿兰身子一歪,堪堪擦过赫克阿姆下颌增生的骨质,003预想之中的血肉撕裂没有到来,反而是自己的上下颌咬合得太猛,加上温度急剧变化,硬生生把止咬器崩开一道大口子。安斯里阿兰又有惊无险地闪避过一脊裂地而起的冰牙,叹息一声,展开了赫克阿姆的命运。


刹那间指针行进速度降至最低,003的面容定格在了清醒与疯狂交界之间,随即躯体如叠纸拉花般延伸到无限远。安斯里阿兰行走在他的时间轨迹旁,时不时停下,抽出一帧未来仔细计算。待到退至走廊尽头,据此时间线的自己仅一墙之隔时,安斯里阿兰忽的瞥见一行金色笔墨写就的注解,上面标到:


“09:13:01:77 质问 ████ 关于GL的死亡。”


他心中的厌恶越发强烈,不慌不忙地走回初始位,控制起指针加快行走,眨眼后003寒气逼人的冰刃便抵到了安斯里阿兰的面前。后者眯眼看着这个快速自愈的人形兵器挣扎在理智线上,掺杂着银光的血液滴落在地砖上,那是赫克阿姆作为现任王的证据。可惜被维维尔骗了这么多年,安斯里阿兰不由得笑出声来,清醒后觉察身体的一部分血肉永远改变,这对你是什么感觉?故时旧友如今以欺骗作报答,你又会怎么想?仇恨,仇恨是最好的解药。由心底腾升起的愉快迫使安斯里阿兰倾身攥住了赫克阿姆的手腕,来吧,再次品尝我受过的痛苦,我亲爱的血亲。几乎是两人接触的瞬间,003的瞳孔就缩成了一条缝,超载的尖锐疼痛从手腕传来,进而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脊椎爆裂生长出尖刺般的外壳,白色角质短短几秒就爬遍整个背脊。安斯里阿兰冷眼旁观他因承受不住高压触电般的灼烧而跪在他脚下,嘴中还念念不忘着那个早已被埋在沙城万里黄沙下的名字,他又觉得无聊了,幼时如此伟大的身影于现在彻底垮塌,安斯里阿兰拿起起爆终端按了下去。


十。

赫克阿姆抓住安斯里阿兰的领子,后者重心失衡倒了下去。忍着触碰传递的钻心疼痛,他用尖利的爪牙撕扯起安斯里阿兰胸口的衣服。


九。

无聊又徒劳。安斯里阿兰一只手摁住右眼中疯长的白色花藤,不屑地哼笑一声。


八。

“……告诉我……”


七。

这声调分明是清醒的,不过安斯里阿兰只顾着注目自己喷涌而出的血液,和身上人额头散发着夺目光芒的独角了,他如何还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事呢?


六。

“GL……的……灵魂……是不是在你身上?!”


五。

接下来的时刻有如慢镜头,安斯里阿兰恍惚地看见那一节尖角成型,而海洋眼中的怒火也随之而来。在他体内搅动撕扯的手翛翛攥住了某个藏匿在横膈膜下的东西,惊得安斯里阿兰激烈的挣扎起来,下身瞬时代偿为快速生长的苍白枝条,紧紧纠缠着赫克阿姆的手,不让他再动作。


四quattuor4four肆④44å¹¾½å鏂颁笢鏂�444鏂囪v鍙�¸šæ, br鍒掑/ 不å眬蹇�44444涔愭Œ... šæ涔堝琛•™憿育对å浠€屽惂£å‡。

“谁命令你这么做,谁赐你的新生……谁给你的自信操纵我的命运?”

无数次重启的亡语重叠在一起被丢进了 ████【WHO?】 的脑袋里,炸烟花一般盖住了祂快要突破人形限制的白色肢体。安斯里阿兰心脏神经抽痛起来,即将到来的失重感绞紧了体内所有器官血管,一同往下坠。


三。

祂攥着那玩意往外扯,安斯里阿兰高频的无声惨叫贯穿风雪。


二。

血液将藤条枯枝染绿,血管不堪重负,一根根崩裂,血溅三尺,安斯里阿兰躯体木质化。


一。

最后一刻他看见了祂手中的心脏,迅速晶体化的宝石块在警告的灯光下闪烁着和他虹膜同色的翠绿辉光,其中镶嵌一枚黄金徽记,小巧,精细,繁复,轮回由此体现。他再熟悉不过那东西,LM从死亡的那一刻就烙印在心脏内,指引他穿越迷雾,回到丝缕命运终点的——沙城信标。


零。

坚不可摧的堡垒此刻分崩离析,火光碎石激起群山低沉的怒吼。一切在此刻结束,也从此刻重新开始。黑发的幼体身着单薄衣襟站在遥远的山巅上俯视这一切,无机质的眼中倒映着冰川的垮塌,随后跟从某人的话语走入了白茫茫的雪暴中。


第二其二

安斯里阿兰停滞的思绪开始转动。他无意识地回忆,若是初从培养液中被接出时,以重蹈覆辙为代价,在所有东西都被淤泥裹附前,向LM揭幕之后四十年的所有,那么事情是否会有些许改变呢?


也许……不会变动。他仿佛噩梦初醒,睁眼发现自己处于某个巨型的厅室内,其空间足以给世间泰坦作最豪华的墓穴。他走到台面边缘,在高处俯瞰底部所有自己的嘴一张一合,所有的——列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整齐方阵的、相同型号的、思想如同玻璃般透明的“ ████ ”。下一秒,它们被快速升起的湖水淹没,世界在这一刻跌入沉默,透明的镜面碎裂,声音在破镜后陡然回归,巨响惊起了黑暗角落里某个正在审视自身的影子,好似水晶般泛着五彩光华的碎渣散落一地,速尔被粗暴地卷入孤独而歪曲的咏叹中。


蠢动的骸骨从涡流中生长出枝丫,生发、涨大、膨化。随着新生的朦胧荣光一起,将冰冷湖水中的他引往更深的脉络。


安斯里阿兰,我们以新生祭奠死亡,以死亡求取新生。


站起来吧,王。


……


“我在想,如果你这次一去不复返,我可能会很失望,然后像现在一样坐在这里生闷气。”


一望无际的黄沙铺陈大地,天空最高处是层层叠叠停止下坠的巨柱遗址。某处被沙子掩埋大半的神庙旁,两人坐于此处。安斯里阿兰身边白发绿眸少女模样的人伸手摆了摆,作势像打了个哈哈。祂在为自己刚刚说出的话而感到滑稽。


“为什么。”他的声音轻如蚊蚋,险些被微风刮走。


“你假设一下,假如你去看一部……名字与介绍就已经是一场悲剧的电影,但看到最后结局居然大反转成了喜剧电影,不会觉得看电影的时间白花了?抛开这里没有电影院的事实,你想想看看。”


沙粒拍击在坚硬的石板上,唱起簌簌的歌。


那个身影忽的变化了,随着刮起的狂风而幻化作了另一人。少女消失了,黑发碧眼的男人站了起来,环绕安斯里阿兰走了一圈。


“正因为我是来看悲剧的,”察觉到声线不对,祂转而低头整理身前微乱的领口,随后像是要发表演说般器宇轩昂地提高音量,“结局俗套的反转才会让我作呕,但那又怎样呢,我会在平台发表长篇大论,大肆批判这部电影如何不合规矩……然后吸引更多人给它贡献票房,呃。(祂突然蔫了,但又很快地振作起来)喔对了,你还没有听见过这具身体说爱你吧——虽然这是喝醉给前任打电话哭诉一般的狗屎行为……别管了,我土我爱看,你听不听?”


二人噤声。


祂放下举酸了的手,诧异弯腰盯着一言不发的安斯里阿兰。后者从方才起一直垂着脑袋,他的卷发像帘子一样遮住了祂的大半表情,从沙地中向上散逸的光将祂们的脸染成淡黄色。大地在呼吸,光亮随着稳定的频率而浅浅闪烁。


“你怎么了?有事就说…天哪,我亲爱的。”拉米利亚恢复了以往阴郁的表情,不过放在这张脸上,倒也没甚违和感。


多么轻浮的称呼,安斯里阿兰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然后他抬起了头,皱巴巴的眼皮张开了,空洞的眼眶望着很远的地方,就像一个拥有眼球的正常人曾经会做的,用眼睛观察所有,拿眼睛表达情绪,将眼睛当成心灵的窗户,不管里面是繁茂还是荒凉,是野火燎原还是三尺寒冰。那个被沙尘遮挡的、晦暗的方向隐约传来天骨的鸣啸,但祂不能确定天骨们在说些什么……可悲,是吧?同根同源的东西,只有少数放下了偏见,而那少数只能在这里度过剩下永无尽头的日子。拉米利亚略带厌恶地朝那边抛出一瞥,注意力又回到安斯里阿兰身上。


“喜剧……?我以为这出戏已经演完了,而你丁点都没看。”


或许是安斯里阿兰的语气太过平淡,拉米利亚的表情在听见这句话后片刻,色彩纷呈,归结于优秀的表情管理,它们最后都收束成了平常那副阴晴难辨的样子。安斯里阿兰曾在两个人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拉米利亚和Viviner,很显然V本人并不在场,而前者随意使用着后者的皮囊,使得两人处于一种神奇的置换态。安斯里阿兰失去了眼睛,全拜身侧的人所赐,但他并没有展现出一丁点明显的情绪,道理很简单:无趣,这里…这里,唉。拉米利亚沙城早已易主,而赤发的新王在洞悉所有命运和痛苦后,很快就厌倦了。


他不再需要‘看’,只消一个小小的想法,沙城便会将一切悉数刻进他的思想。

他不再需要‘呼吸’,沙城赋予了他一具能够承受千锤百炼的血肉之躯。

他不再需要‘爱’,沙城领主剥去了最后一片碍事的心灵,从此他将自由。

他是谁?

伊戈德拉希尔。


安静不到片刻,祂便反驳:“也不算一点没看,你可以……我想想,在那边度过新生,吃点好的,去和其他人合作些事,永远留在那也不错。这次之后,还有下次呢。”


安斯里阿兰沉默着站起身,朝沙漠边缘走去,拉米利亚忙不迭跟上,一路上用V的身体做了许多离奇的动作。等到安斯里阿兰在峭壁的上升气流旁停下,祂才暂且消停了下来。


“又要玩自由落体吗?上次我可是刷新了记录,只用了三天!”祂的注意力被边缘切割整齐的巨大石砖吸引了,气流吹乱那人打理好的发型,蓝色双眼闪烁着,祂用探究的神情凑近安斯里阿兰,“我说,这可是你的遗愿……你到死都没听见这些话,现在又甩手不听了?”


安斯里阿兰没有搭话,他的眼皮像是萎缩了,晃悠一会儿才能完全合上,但眼眶里有东西在蠕动。他需要一双新眼球,最好和拉米利亚剜出来的那对毫无二致。瞳孔大小相同、虹膜颜色相同、屈光度相同……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物什能做到完美吻合,毫厘之差导致的后果不敢想象,任谁在面对如此难题都会开始自问自答。但他不一样,他从来不是完美的,对安斯里阿兰而言,完美意味着灭亡。谁都好,让他们自己对着千万个原型体试验去吧,无止境地猜测着已经失落的正确答案——他们不会再多看一眼的,残缺的正确答案。


拉米利亚自讨没趣,索性把自己压缩成了一块石头。接着嘟囔着伤人而不自知的话,跨越边缘跳了下去。


几秒之后安斯里阿兰睁开了眼睛,新生的双瞳底色是绿,他喜欢这个颜色,因为这是他被赋予的第一种颜色,虽然安斯里阿兰本身就是一个仿品,但他从不在意。我喜欢。他的声音很轻,但笑着的眼尾有嘲讽的影子,他说——


“我早该看出来的,你和他多么像,我又怎么能对你做出什么。拉米利亚……我濒死之际,向你索求过多少故人的回忆,现在看来反倒是我最不配听了……但没有关系,如今我会原谅他,无论多少次,你也是,因为你们爱我,我也从你们身上学到了我爱你们。爱,多少人求不得、寻不得真实含义,我求得了,我来见你,Viviner。”


喧嚣逐渐远去,视野变得黑暗,就当安斯里阿兰以为过往与现在交叠时,他睁开了眼睛。拉米利亚坐在他身边捯饬着一些残破、缺页的羊皮纸,他想坐起来,但是头痛的不行。


“醒了?”拉米利亚只是浅浅回头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下过。


安斯里阿兰欲言又止,做梦被调起情绪甚至失态可不是什么趣事。


“醒了就过来帮我整理这些古本,如果待会老东西和GL(对,GL)回来后发现这些纸片还是一团糟的话,”她滑稽又认命地翻了个白眼,“那遭殃的就不止我了。”


第二其三

“今天可真够受的。”林边说边啜了口咖啡,今早坠落的大气生物四周被围了起来,她和Vive就这么靠在护栏上忙里偷闲地聊天。“估计晚上还不能睡觉,我该喝红牛的。”


Vive没回话,他手中点燃的烟在黑夜里一明一暗。


“我先走了,那边还有事。”一段沉默后,林挺直了身板,将玻璃杯揣好,简短告别后就冲向了勘验场刺眼的白光里。林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忙着完成有关课题的论文,日夜奔走在兼职地点和各个大气生物坠落区域内,成天忙的脚不沾地,唯一一点挤出来的空闲时间不是用来写论文就是用来补觉。Vive目送她离开,这副景象悄悄与他脑袋里的某些记忆重合了。


Renege/食言

痛苦,恣睢,如此这样的话……

就将你还在襁褓中的的生命,整个吞下。

“我不能忍受你的眼里出现其他人哦。”

“让我吃掉你吧。”

第三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