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謅的!!!

於 2016年7月7日 (四) 01:28 由 莨菪對話 | 貢獻 所做的修訂

傳說古時候東海邊上有一棵大樹,樹上棲息着十隻三足烏。這三足烏都是天帝的孩子。
原本他們都棲息在長得較矮的樹枝上,但其中有隻名叫奶餅的三足烏,她愛極了人間的夜色,脫離了兄弟姐妹,棲息在樹梢上,獨自欣賞着人間的美景。久而久之,奶餅開始想親近夜色了。可當她來到天空之時,光和熱灑遍了世界的每個角落,夜色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待她離開,世間沒有了光芒,夜色也隨之出現。這固執的奶餅自然不會就此氣餒。從此,她每天都從東方的海邊升起,晚上從西邊山上落下,追逐着夜色,也溫暖着人間,天地萬物一片和諧。人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生活過得幸福和睦。
這樣的日子過長了,其他的三足烏就覺得好奇了。他們想要跟隨奶餅一起週遊天空,覺得肯定很有趣。某日,當黎明來臨時,他們一起踏上了穿越天空的征程。這下,大地上的萬物就受不了了。十隻三足烏像十個大火團,他們散發的熱量烤焦了大地。河流枯竭,大海乾涸,水中的怪物爬上岸來偷竊食物。人們不是被高溫活活燒死,就是成了野獸口中食。那些倖免於難的人們四下流竄,發瘋似地尋找可以躲避災難的地方和能救命的水和食物。可是,農作物和果園枯萎燒焦,供給他們的食物來源斷絕。他們只能在火海災難中苦苦掙扎,祈求恩賜。

西邊的山頭上有個年輕英俊的英雄,他叫后羿,是個神箭手,箭法超群,百發百中。他看到人們生活在火難中,心中十分不忍,決定幫助人們脫離苦海。於是,他登上了西山,拉開了萬斤力弓弩,搭上千斤重利箭,瞄準天上火辣辣的三足烏。由於后羿對奶餅心懷感恩,感恩於她給人們帶來的時辰、光明和歡樂,因此他暗下決心射掉那多餘的九隻三足烏,留下她。
一箭射去,第一隻三足烏被射落了。后羿又拉開弓弩,搭上利箭,一箭雙烏。這下,天上還有七隻三足烏瞪着紅彤彤的眼睛。后羿感到他們仍很焦熱,又狠狠地射出了第三枝箭。這一箭射得很有力,一箭射落了四隻。其它的三足烏嚇得全身打顫,團團旋轉。就這樣,后羿一枝接一枝地把箭射向蒼穹,無一虛發。那九隻三足烏一個接一個地死去,羽毛紛紛落在了大地上,光和熱也一點點地消失。

人們感謝后羿的恩賜,面向西山磕頭作揖,頂禮膜拜。
天帝聽聞此事,雖責備自己的孩子給人類帶來了苦難,但也因為他們命喪后羿箭下而倍感憤怒。於是天帝召后羿到東海邊上,讓他領受悉心照顧奶餅的使命。
後來,每當黎明需要晨光的時候,奶餅就會載着后羿,展翅翱翔划過蒼穹,繼續為大地和萬物貢獻光和熱。不久,人間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和諧美滿。



長期以來,人和動物都因為對火沒有很好的認識而對這一自然力敬而遠之。再後來,姜姓部落的首領神農率先掌握了這種強大的自然力。他因為懂得用火,促進了人類的體制和社會的發展,而最終得到了王位。在採集活動中,他和先民們逐漸發現吃了某些植物能消除或者減輕身體的一些病痛,也能解除因為誤食了某些植物而引起的中毒現象。於是,他派人到各地去採集藥材,親嘗百草,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甚至一天就嘗70多種。經過長期的實踐,人們便能逐漸辨識許多植物,了解它們的功效。遇到患有某種疾病,便有意選擇某些植物來進行治療。據說神農總共配製了365種藥,能治400多種病。他因這種而廣受先民的尊敬和愛戴。
一日,神農誤食了某種植物,不幸中毒而亡。眾神被他以身實踐、普濟世人的精神所感動,將人間本草化身成烈族人,以完成尊父神農氏的遺願。烈族被視作神農後人,人們無不表示尊崇。因烈族的血肉皆由五行靈氣鑄成,故體內之氣相輔相生,憑藉自然的雨露日光即可維持生存所需,不必依靠進食補充後天之氣,而周圍環境對身體帶來的影響也可以通過體內的氣血循環自行運化,所以烈族是真正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

銀杏、藜蘆、黃芪、人參和蘇木是最先入世的五位烈族人。他們率先發現這世上有三種氣:一是烈族和本草的五行之氣,再是人類的陰陽兩氣,三是罹厄的瘴氣。三者相生相剋,維持了平衡。罹厄的瘴氣入人體後打破了陰陽兩氣的平衡,故被認為是造成一切疾病的源頭。要想驅除人類體內地瘴氣,可匯集世間百草的五行靈氣煉成丹丸,也可讓烈族人施靈術。這靈術,乃烈族人釋放自身體內五行靈氣驅除罹厄的技能。只是每個烈族人的靈術,其性味歸經各不相同,消耗的氣量也有所差異。
這世間唯有烈族人能看見萬物體內的氣,也能看到帶來病症的罹厄之肉體。但這一切,人類都無法看到。雖說烈族能用自己的靈術來去除罹厄從而緩解人類的疼痛,但人類終究不能完全依賴烈族。他們搜集和總結了當時藥物學經驗成果,整理成書,名曰《神農本草經》。這一精髓不僅被代代相傳,還不斷被更新補充。同時,他們教導人類探查自身陰陽兩氣、五臟六腑、經絡關節、氣血津液的變化,以判斷邪正消長,而後再凝集百草的五行之氣,驅趕瘴氣。他們延續並引領了中華民族的中醫學文化,為千萬華夏兒女送來了福音,被人們尊稱為「五魁」。

後來,醫學技術逐漸成熟,人類郎中能夠通過「望、聞、問、切」,透過病症看到疾病的本質。雖說越是害人的罹厄,就越是在早期隱藏自身,使得患者表現出來的症狀越常規越普通。但即便如此,他們也能靈活運用所得的知識,作出正確的診斷,對症下藥。因此兩個相同症狀的病人,郎中開出的方子都會有所不同。

然而,隨着越來越多的人類郎中和烈族懸壺濟世,人們對於烈族的敬畏之情也逐漸淡去,甚至開始出現欺騙涉世不深的烈族為己用,進而胡作非為之人。為此,蘇木回到烈族深林,在族內設立魁隗堂,以教導那些即將入世的烈族,勿忘人類險惡,只可用心救治,不可傾心相待。



時值建明二年,烈族入世已逾千年。越霖村九鳳中藥鋪已然傳承至第七代。十一歲的少年天道一如往常地在鬧市街頭擺下了自己的小藥攤,等待着病人上門看診。然而奇怪的是,原本門庭若市的藥攤前,今日卻無人問津。而前一日還喧鬧得甚至聽不清病人在說什麼的鬧市,現下也寂靜地能聽到遠處的鳥啼。隱約聽到隔壁的小販在抱怨縣衙來了高官害得他做不成生意後,天道也大概明白了今天鬧市異常清靜的原因。略略一作思量,他決定今天就此收攤,背負竹筐,腳踩雲煙,去越霖山上看看是否能夠找到什麼藥材。

他行至山腰,忽覺不妙。不久,積冷痃癖,四肢贏困,難忍疼痛,又體力不支,倒在了草木叢中,連帶着他的意識倒向了無夢的安眠。
莨菪眼睜睜地看着巴掌大的黑色罹厄正在侵蝕天道的後頸,他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他不斷地掙扎着,想掙脫這個深深地紮根在泥土裏的肉體,想抓住那隻罹厄,想救救眼前的採藥人,想為他解除病痛……強大的意識促使莨菪體內的五行靈氣凝聚,它的身上漸漸傳來輕微的「嘶嘶」聲,花和葉子隨之懸浮,獵獵作響,轉眼間便化為四歲孩童。剛得到人型肉體的莨菪來不及適應自己的身體,踉踉蹌蹌地奔向天道,緊緊地抓住了他後頸上的罹厄。莨菪體內的五行靈氣在一瞬間湧入罹厄體內,將其瘴氣調和逆化。不久,那罹厄便嘶吼着化作一縷孤煙,解體消失了。

天道逐漸恢復了意識,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就在他想要掙扎着起身時,莨菪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道了一句:「莫動。」抬起他的手腕將自己的三指放了上去,切過脈後又讓示意天道伸舌。看過了他的舌苔,在確認他已無大礙之後,言道:「罹厄已退,汝暫且可安心修養。」
天道驚訝於莨菪的淡定嫻熟。經過一番詢問,他了解到這孩童是烈族人莨菪。天道從小就被父親教育着,如果遇到了烈族人,務必要抱着感恩之心以禮相待。因為在五魁之首銀杏的教導之下,歷代九鳳院人始終恪守「無作功夫形跡之心」的訓言,醫者仁心,以醫技普濟眾生,造就了精益求精的嚴謹精神,九鳳藥房也因此為世人所稱道。只是幾代九鳳氏都相當出色,銀杏深感自己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再教授給他們了,況且年事已高,體內的五行靈氣即將消耗殆盡,他便含笑化為銀杏樹留在了九鳳藥房的中,默默地守護着這一片土地。天道心想,現在正是投桃報李的好時機。對於莨菪的借住,他很是熱情。莨菪尚且還沒有習慣走路,於是天道把他放進了藥筐里背下山。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莨菪留在了九鳳藥房。在隨後的日子裏,莨菪運用自己在魁隗堂學習到的知識,跟隨天道穿街走巷,為村莊裏的眾人醫治疾病,調理身體。

然而不知何時起,越霖村的村民對莨菪的態度有所變化,開始對他指指點點、七嘴八舌。原來,更改了年號之後,一國發展繁榮,貿易來往頻繁,給朝廷帶去了豐厚的經濟來源。隨着物質的豐富,社會風氣逐漸變得浮躁,結果人們習慣了發家致富。庸醫在烈族人身上看到了商機,他們看重金錢,想方設法騙人謀財。為了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倘若有烈族在給人看病的時候出現了些許不足,庸醫都會趁機抓住把柄,誇大事實,言烈族的不是。有的庸醫還利用了人類無法辨別烈族人的真偽這一點,偽裝成烈族人,誤用藥物,害人性命。
庸醫對患者的病史不聞不問,卻能一眼看穿病症,就診速度快,況且開出方子的便宜,自然受到偏愛。尤其是急着趕路的商人,他們不願接受烈族和良醫繁瑣的診斷,即便知道庸醫的玄機,也抱有一種僥倖心理前去治療。然而,這樣胡鬧的治療方法不僅對患者的症狀指標不治本,反而拖延了病情。待患者病入膏肓之時,即使是烈族人也救治不好。

烈族人不幸知道真相,卻無力開口;當他們開口,卻無人聽取,反被當成敵意。任何一個權貴或者偽權貴都可以隨口指着跪在地下的烈族人說:醫不好他,你也別想活!」烈族生在這個荒誕的國度,本應體面地生活,現實卻朝不保夕,只能被逼慶幸自己今天還活着。他們似乎應該擁有掌握別人生死的能力,但他自身的地位卻逐漸變得無足輕重。久而久之,有的烈族人對此忍無可忍,在衝動之下傷害甚至殺害了人類。可是烈族一旦這樣做,他們體內的五行靈氣循環就會被破壞,從而肉身崩潰,變回草藥。他們對人類的憎恨也化為毒素,留存在草藥之中。
烈族的名聲就這樣或被動或主動地在人類世界裏變得越來越壞。這樣的風氣原本僅流行於像都城、東陽城這樣繁華的商業中心,但漸漸地被人帶到了更遠的地方,帶到了小山村,帶到了越霖。

很長一段時間,莨菪路過鬧市街區的時候都只能低着頭快步走着。他不敢抬頭,生怕看到鄙夷的眼神。曾有一次,莨菪被突然竄出來的一行同齡小孩團團圍住。還沒等莨菪反應過來,那小團伙便推倒了莨菪,還把罐子摔在地上。莨菪倒無所謂自己,但眼見散落一地的藥和罐瓦片,他感到很懊惱,卻也無從反抗,害怕他有所反應之後被對方抓住更多的把柄。小團伙對莨菪拳打腳踢了一陣子,見他沒有什麼反抗,便也慢慢失去了興趣,揚長而去。周遭的市人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準確來說,是熟視無睹。

村莊內有位曾經蒙莨菪醫治後痊癒的年輕工匠,名曰陸雙微。他同情莨菪的遭遇,幫莨菪把散落的瓦片黏合成完整的罐子。回到九鳳藥房後,莨菪發現破罐子裏有一封來自陸雙微的信。幾番猶豫之下,他終究還是打開了信封,想看看他給自己寫了什麼。只是在讀完信後,莨菪有點抑制不住。「明明就不關你們的事⋯⋯」,話語聲伴隨着晶瑩的液體滴落在桌面的木紋上。


天道時常擔心莨菪能否挺過這段艱難的日子。但每每看到他堅定的背影,心中都會有種安定感。只是他未曾想,莨菪莫名原因地離開了九鳳藥房。等了幾日,仍然未見莨菪歸來。某日,在收拾莨菪留下來的東西之時,他在幾乎不為人所見的角落裏發現了那麼一沓信紙,上面隱藏着這樣一段莨菪的手跡: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聖的魁隗堂的時刻,謹莊嚴宣誓:我志願遵從神農的遺願,懸壺濟世,普濟眾生,恪守醫德,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我決心竭盡全力助人類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着追求,為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還記得進入魁隗堂的第一天,我們擠擠挨挨坐在庭院裏,手中抱着《神農本草經》,聽着蘇木先生冗長的講話,只期待着這場講習最後一項宣誓。幾十個人站起來,一字一頓念完這段誓言,還是留下了沒有背着藥箱子的遺憾。
然後才發現,這其中最為神聖莊嚴發我深思的開頭一句「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被刻在石上擺在寢廬前,放在書院門口,掛在學堂正中央,時時刻刻提醒着我們應該怎麼做,才無愧於「烈族」二字。
我們常常抱着和這句話一般重的醫書往返於書院、學堂和寢廬之間。後來入世了之後,我們似乎很早就脫離了庠序接觸了社會,卻又好像與外面的世界沒有了聯繫,生活的一切都與濟世相關。
但是我們是那麼高興那麼幸福。每一次和師傅上山採藥,煉成新丹的時候,都好像又為生命打開了一扇門,每一天都帶着期待與珍重認識不一樣的世界。我們說着只有我們才聽得懂的知識,分享着彼此的酸甜苦辣。
然而我們也會傷心也會感到悲哀。那次烈族茶話會,前輩們議論紛紛。「人們常言生命無價,卻對自己的生命進行明碼標價:我花了百兩銀子了,你竟然救不活?也不考慮考慮自己的情況,簡直荒唐!」「在鬧市,我們拎着擔架背着藥箱快步疾走,他們卻不喜歡主動避讓,還人人樂於責罵我們總是來得太慢。」「他們無比輕易又固執地相信一個絲毫不合常識的傳聞,卻無法理解烈族人無法治癒很多疾病的現實而將生死之責完全推向我們。」有的同窗說,要不以後就只管賣藥去的時候,我想了想,也許我以後可能就失去了信念化為道旁草。當然,笑笑鬧鬧說完,第二天還要一如既往地送藥熬藥,採藥煉丹,沒有一絲含糊。
藥罐子被打碎那天心裏頭實在難受,也無從宣洩。我不確定我的存在是不是無意義的,會不會拖了師傅的後腿,會不會壞了九鳳藥房的名聲。但深夜回想起陸兄的信,「在讒言越多時,社會上不同的聲音也會越來越多,不再是一面倒向同情患者而輕視烈族人的權利和呼喚。要相信,未來的社會環境會越來越好的」。字裏行間,似乎都在告訴我:即使不能與你感同身受,但我願意理解。
總有人說不要消極,要看到這個世界好的一面,所以前仆後繼,所以遍體鱗傷。
消極向外,積極在內。我所愛的只管去珍重。


天道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信紙,「嘖,莨菪,你個蠢貨⋯⋯」
此後,天道不斷地尋找莨菪的下落,但卻沒能發現絲毫痕跡,甚至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尋找莨菪,他關閉了九鳳藥房,終年在外尋找莨菪的線索。

在一年的遊歷之後,天道查明了事情的原委。這得從一個叫卡布的烈族人說起。

東陽城一直以來都是繁華的商業中心。卡布在東陽城從醫教徒,前前後後加起來已有三百餘年,可以說他見證了東陽城的興衰。這卡布,便是曾經被人們尊敬和愛戴的五魁之一藜蘆。
他之所以叫卡布,是因為藜蘆曾被貶卡布地區三十載。百年前,皇帝微服私訪東陽城,見藜蘆醫術高明,便傳入宮內,設其為太醫,專為帝王和宮廷官員等上流社會服務。藜蘆在朝廷的功績,最初得到了代代皇帝的充分肯定,固然也受到了重用,升為御太醫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但時隔不久,藜蘆所面臨的形勢就迅速惡化起來。一回,太子病重,兩周未愈。藜蘆自有靈丹妙藥,可尚未等他煉好藥丹,各種誣陷、打擊和指責連續降臨到藜蘆的頭上。眾太醫都希望自己被拔擢為御太醫,當然不會錯過這一陷害和打擊藜蘆的機會。其間,藜蘆兩次上奏,大膽陳述冤情。皇帝翻臉,指責藜蘆簡直是一派胡言,下旨革去他的官職,發往邊疆卡布三十載。藜蘆本能夠救治太子,卻遭眾人誣陷,被皇帝革職。他忍辱負重,踏上戍途。在卡布,藜蘆仍心系當地村民,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無作功夫形跡之心,並不為個人的坎坷而唏噓。
三十年後,藜蘆回到了東陽城,恰逢烈族與人類的信任危機。相比起人們心中的拜金主義,藜蘆和他培養的傑出弟子就顯得不與世俗同流合污。

時值建明八年十月初十,一路士兵突然層層包圍卡布的醫館,無不握着弓背着箭,依稀能聽見有人在街上高聲誹謗着卡布的不是,無所畏懼。
玄黑色的錦袍上金色的五爪龍喧騰而上,然而再威儀的服飾也遮掩不住卡布日漸蒼老的身形。看着面前出現的一群人,已經開始有些微微佝僂的脊背,像是在諷刺這群妄圖逆天而行的愚蠢人類,將他們襯得仿若輪迴中跳梁的丑角。

卡布的內心不禁生出一股無力感。他仰天長嘯,吼出百餘年來心中的鬱結:
「以吾輩血肉之軀除盡天下罹厄,力保人族基業千秋萬代,永垂不朽。然千年基業非烈之一族可保。吾輩傾盡族人血脈,祛罹厄、遠災禍,自詡身負大義。族人懸壺,終不過置作犧牲。吾族人何其無辜,吾族人為何不忿!神農性篤尚,憐世人疾苦而親嘗百草,身歿亦不悔濟世之志。吾心不甘!人族忘神農之恩,背信而棄義!吾心不甘!人族違初衷之約,害烈以謀財!吾心不甘!不得以完魂歸神農座下!烈族中人尚不知人之鄙惡,然吾已不久於世,何以甘吾心!何以寧吾魂!」

「哈哈哈,還言什麼吾心不甘,這老不死的瘋子,」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誕的笑話似的,領頭那人嘶啞着嗓子大笑了幾聲,命令道:「殺!」
漫天的箭矢射向了卡布。他沒有反抗,只是平靜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前插滿箭矢。逆涌的血液從卡布的口中溢出,原本清明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渾濁了起來。他的臉上卻沒有出現任何痛苦的神色,蹣跚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醫館大院門口走去。
「⋯⋯靈以五行蘊己身,歸其氣,逆化五行⋯⋯終——成罹厄⋯⋯」
五行靈氣急速枯竭,藜蘆體內原本運轉靈氣的經脈一起失去了濡養。對人類的憤恨促使着經脈蠶食最初為聚集肉身注入的本草之靈,最終化成不知節制、貪婪奪取陰陽兩氣的走肉罹厄。復仇之魂現在正急速地吸收着藜蘆體內僅剩的一點五行靈氣,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視線也落入了黑暗之中,屬於藜蘆的一切正在從這具身體中消失。
逆行運轉的五行靈氣化為瘴氣,藜蘆瞬間化身為成百上千隻罹厄。一場以醫館為源頭的大型瘟疫突如其來,人類落荒而逃。遮天蔽日的罹厄遊蕩在街頭,尋找着下一個吞噬的目標,甚至由於找不到人類,罹厄本身也開始互相吞併起來,使得繁榮的東陽城眨眼之間成了一片死寂。

走投無路的人類只得向烈族求助,遵奉神農氏遺願的五魁之一人參自然也不會推辭,便派出心腹迷迭香前往都城祛除罹厄。突兀地,一雙修長的手緩緩撫在了醫館大院門外那屍體額上。迷迭香閱讀着他微薄的記憶,長嘆道:「毀我手足,亡我師長。這,便是你們人類的仁義啊!」
他握着匕首的右手頹唐地垂了下來,隨後又緊了緊。這匕首是迷迭香用來防禦罹厄附身的器物,只要將其插入罹厄的身中,匕首便可自動吸取罹厄身上的瘴氣,進而重創或是消滅罹厄。他感嘆着前輩的遭遇,但也無法任由罹厄害人性命。片刻,他速速地穿梭在街上揮刀斬殺着罹厄。
東陽城從一度的風雨飄搖之中,又逐漸恢復了平靜。迷迭香回望了一眼醫館後,轉身離開了東陽城門。

東陽城瘟疫的傳聞很快就在一國之都傳開,驚動了朝廷上下。那晚,皇帝昭告天下:「除烈族以除後患」。眾神怒。少頃,烏雲密佈,雷霆萬鈞,狂風大作,大雨滂沱,召喚着舉國烈族人回到那個人類未知的地方。

就這樣,烈族在人世間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