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杯茶吧」:修訂間差異

出自DOLL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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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小路上,一个被 帽遮盖 面容的 男士靠 着路 标打盹 。<br />
  在威尼斯古老而龌龊的旅馆里,根本找不到墨水。在这种地方要墨水干什么呢?用它给旅客们记那些敲竹杠的账目吗?不过,当loti住在旅馆里的时候,在一个锡制的墨水瓶里还剩下了一点墨水。他开始用这点墨水写一篇故事。但是这篇故事眼看着一会儿比一会儿白下去,因为loti已经往墨水里掺了几次水。不过仍旧没能写完,于是这篇故事的欢乐的结尾就留在墨水瓶底里了。他爱上了威尼斯,把它叫作“凋零的芙蓉”。在海上,低低的秋云飘动着。运河里的污水汨汨地流着。冷风掠过十字街头。但当太阳冲破乌云的时候,墙垣的绿霉下边便露出蔷薇色的大理石来,于是南外便呈现出城市的景色,跟昔日威尼斯大画家卡纳列托的画一样。不错,这座城虽然有点忧郁凄凉却仍然非常美丽。但loti为了要游历其他城市,已经到了和它告别的时候了。所以当loti派旅馆的茶房去买到维罗纳去的夜行驿车票的时候,并没感到特殊的惋惜。
 
旅途上总会遇到一些意料不到的事。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狡黠的女性的流盼在睫毛下一闪,什么时候在远方会露出陌生城市的塔尖,在天际会出现重载船舶的桅杆,或当你看到狂吼在阿尔卑斯诺峰上的大雷雨时,会有什么样的诗句在脑中涌现。茶房买来了驿车票,loti抓住了他的衣领,客客气气地把他拉到走廊上去。就在那里,开玩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脖子,于是他顺着摇晃的楼梯,两级并着一级地飞跑下去,一面放开嗓子唱了起来。驿车走出威尼斯时,天空开始点点滴滴地落起雨来。夜已降临在这泥泞的平野上。车夫说一定是撒旦想出来的主意,让从威尼斯到维罗纳去的驿车在夜 出发。乘客们谁也没有搭腔,车夫沉默一会儿,生气地啐了一口,然后警告乘客们说,白铁灯里那段蜡头点完了再没有了。乘客们没理会。于是车夫开始对他的乘客们是否有健全的判断力怀疑起来,他添上一句说,维罗纳是个偏僻的地方,正派人在那里没有事情好作。乘客们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但是谁也不愿去反驳他。
 
乘客一共只有三个人:loti、一个上了年纪的阴沉沉的神父和一位披着深色斗篷的太太。loti忽而觉得这位太太很年轻,忽而又觉得她上了午纪,一会儿觉得她很漂亮,一会儿又觉得她很难看。这都是车灯里的烛头在作祟。它随心所欲,每次把这位太太照出来的样子都不同。
 
“把蜡头吹熄好不好?”loti问道。“现在用不着。等到需要的时候没有可点的了。”
 
“意大利人永远不会有这种想法!”神父提高声音说。
 
“为什么呢?”
 
“意大利人就是没有先见之明。他们总是在事情已经无可挽救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大喊大叫起来。”
 
“看来,”loti说,“大法师,您一定不属于这个浅薄轻佻的民族了。”
 
“我是奥地利人,”神父怒冲冲地回答说。
 
谈话中断了。loti吹熄了蜡烛。沉默了片刻之后,那位太太说:“在意大利的这一带,夜间行路最好不点灯。”
 
“车轮声人家也会听见的。”神父反驳说,并且又大为不满地添上一句:“太太们旅行理应带一个亲戚,路上照应照应。”
 
“照应我的人,”太太回答说,并且调皮地笑了起来,“就坐在我的身边。”她指的是loti。为此,他摘下帽子,向这位女伴致谢。蜡头刚一熄掉,各种声音和气味就都强烈起来,好象因为对手的消失而感到高兴似的。马蹄声、车轮在沙砾上滚动的沙沙声、弹簧的嘎吱声和雨点敲打车篷的声音,更加响得厉害了。从车窗里袭进来的潮湿的野草和沼泽的气味也更加浓重了。
 
“真奇怪!”loti说。“我以为意大利会吸到橙树林的气息,但闻到的都是我们北国的气味。”
 
“这马上就不同了,”太太说。“我们正在爬一个小丘。上面的空要暖和些。”
 
几匹马步子放慢了。驿车真的在上一个不大陡的 山冈。但夜色井未因此而变得亮些。相反的,道 两旁都是老榆树连绵不断。在茂密的树枝下,是一片悄然的幽暗,让人勉强能听见它与树叶和雨点的低语声。
 
驿车停着。外面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loti仔细听听。是车夫和几个中途拦住驿车的女人在讲价钱。这几个女人的声音是那样柔媚、那样清脆,因而这场悦耳的讨价还价,极象往日歌剧中的宣叙调。车夫因为她们出的价钱太低,不同意把他们搭到一个看来是非常小的市镇去。女人们争先恐后地说,钱是她们三个人凑起来的,多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好啦,好啦!”loti对车夫说。“要那么多钱简直是蛮不讲理,我给添足就是了。您若是不再侮辱客人,不再胡说八道,我还给你加一点。”
 
“美人儿,”车夫对女人们说,“ 来吧。谢谢圣母 你们碰上了这么一位挥金如土的外国王子。他只怕因为你们耽误了马车赶路。你们和去年的陈通心粉一样,对他什么用也没有。”
 
“坐到我旁边来,姑娘们,”那位太太说。“这样我们好暖和点儿。”姑娘们一面小声说着话,一面把东西递上来,然后爬进车子,打过招呼,羞羞答答地向loti道了谢,就坐下来不响了。虽然很暗,loti仍然不大清楚地看到了姑娘们戴的廉价耳环上镶的玻璃。
 
驿车开动了。沙砾又在车轮下响了起来。姑娘们开始低声私语。
 
“ 她们想要知道,”那位太太说,loti猜想她准在黑暗中窃笑,“您是什么人。您真是外国王子呢?还是一位普通的游客?”
 
“我是一个预言家,”loti不假思索地说。“我能预卜未来,能在黑暗中洞察一切。但我不是江湖术士。不过也许可以说,我是那个曾经产生过哈姆雷特的国度里的一个特别的、可怜的王子。”
 
“那在这样黑暗中,您能看见什么呢?”一个姑娘诧异地间道。
 
“有些女人,赋有真正惊人的美。这些女人差不多总是性情孤僻的人。她们孤独地忍受着会焚毁她们自身的热情。您就是这样的人。这种女人的命运往往是与众不同的。或者是极其悲惨,或者是无限幸福。”
 
“那末您碰见过这样的女人吗?”那位太太问。
 
“就在眼前,”loti回答说,“我的话不仅仅是对姑娘们说的,同时也是对您说的,夫人。”
 
“我想您这样说并不是为了消磨这漫漫的长夜吧,”那位太太用颤抖的声音说。“要是这样,对这个美丽的姑娘未免太残酷了。对我也是—样,”她低声添上一句。
 
“我从来还没有象现在这样严肃,夫人。”
 
“那到底怎样呢?”另一个姑娘问。“我会不会幸福呢?”
 
“您想向生活要的东西太多,虽然您是 一个 普通的农家姑娘。所以您很难幸福。不过在您一生里,您会碰见一个配得上您那期求极高的心灵的人。您的意中人当然是一个杰出的人物。说不定是一个画家,诗人,一个为意大利争取自由的战士……也说不定是一个普通的牧人或者一名水手,但是都具有伟大的灵魂。这总归是一样的。”
 
“先生,”她腼腆地说,“我看不见您,所以我才不怕羞,想问问您。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已经占有了我的心,那我得怎么办呢?我总共只见过他几次,连他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找他去!”loti提高声音说。“一定要找到他,他一定会爱您的。”
 
“玛丽亚!”女伴高兴地说。“不是维罗纳那个年轻画家吗……”
 
“住嘴!”名叫玛丽亚的少女气恼地叫道。
 
“维罗纳不是一座很难找到一个人的大城市。”那位太太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叶琳娜。我就住在维罗纳。每一个维罗纳人都可以指给您我住的地方。玛丽亚,您到维罗纳来吧。可以住在我家里,直到我们这位可亲的旅伴所预言的那个幸遇实现。”
 
玛丽亚在黑暗中模到了叶琳娜的手,把它紧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大家都沉默着。loti注意到那高悬的星星消失了。它已经堕到大地那边去了。就是说,已经是后半夜了。  
 
姑娘们又唧唧哝哝小声地谈着什么。谈话时时 笑声打断。最后玛丽亚说:“先生,现在我们想知道您是谁。我们在黑夜里可看不见人。”
 
“我是一个流浪诗人,”loti回答说。“我唯一的工作,就是给人们制造一些微末的 物,作一些轻浮的只要能使我那些亲近的人欢乐的事情。”
 
“比方说哪些事情呢?”叶琳娜·瑰乔莉问。
 
“跟您说什么好呢?去年夏天我在日德兰半岛,住在一个熟悉的林务员的家里。有一次我在林中散步,走到一块林间草地上,那里有很多菌子。当天我又到这块草地上去了一趟,在每支菌子下 放了一件礼物,有的是银纸包的糖果,有的是枣子,有的是蜡制的小花束,有的是顶针和缎带。第二天早晨,我带着林务员的小女孩子到这个树林里去。那时她七岁。她在每一支菌子下找到了这些意外的小玩意儿。只有枣子不见了。大概是给乌鸦愉去了。您要是能看见就好了,她的眼睛里闪着该是多大的喜悦啊!我跟她说,这些东西都是地下的精灵藏在这里的。”
 
“您欺骗了天真的孩子!”神父愤懑地说。“这是一个大罪!”
 
“不,这并不是欺骗。她会终生不忘这件事。我敢说,她的心,不会象没体验过这个奇妙的事情的人那样 易变得冷酷无情。而且,大法师,我还得向您声明一下,我不习惯听那些我不要听 教训。”
 
驿车停下了。姑娘们好象着了魔似地一动不动坐 。叶琳娜低下头,一声不响。“喂,漂亮的妞儿们!”车夫喊道。“醒醒吧,到了!”姑娘们又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站了起来。
 
在黑暗中,有两只有力的,纤细的手出其不意地抱住了loti的脖子,两片火热的嘴唇触到了loti的嘴唇。“谢谢您!”火热的双唇悄声地说,loti听出来这是玛丽亚的声音。另外一个女伴向他道了谢,并且悄悄地,温柔地吻了他,头发轻轻地拂得他的脸痒痒的,安娜则用力地、出声地吻了他。姑娘们跳下车去。
 
驿车在铺平的 上向前驶去。loti望了望窗外。除了那微微发绿的天空中的黑黝黝的树梢外,什么也看不见。开始破晓了。维罗纳富丽堂皇的建筑使loti吃惊了。这些建筑物的庄严的外表,在互相争妍媲美。结构和谐的建筑应该促使人的精神平静。但是loti的灵魂却没有平静。
 
黄昏时候,loti在叶琳娜的古老的家宅前拉着门铃。这幢房子坐落在一条通向要塞的很窄的小街上。给他开门的是叶琳自己。一件绿天鹅绒的衣裳紧紧地裹着她窈窕的腰身她把两只手都伸给了loti,用冷冰冰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倒退着把他引到小客厅去。
 
“我是这样想念您,”她坦率地说,自疚地笑了一笑。“没有您我觉得空虚。”
 
loti的面色发白了。整天他都怀着模糊的不安想着她。他知道他会疯狂地爱上一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落下来的每一根睫毛,她衣服上的每一粒微尘。他明白这一点。他想,假如他让这样的爱情燃烧起来,他的心是容纳不下的。这爱情会给他带来多少痛苦和喜悦,眼泪和欢笑,以至他会无力忍受它的一切变幻和意外。而谁知道,或许由于这种爱情,他无数华丽的故事会黯然失色,一去不返了。到那个时候,他的生命又有什么价值呢?总归一样,他的爱情归根到底还是埋藏在心底。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有多少次了。
 
“只有在想象中,”他对自己肯定说,“爱情才能永世不灭,才能永远环绕着灿烂夺目的诗的光轮。看来,我幻想中的爱情比现实中所体验的要美得多。”所以他到叶琳娜这儿来怀着这样的坚定决心:看过她就走,日后永不再见。他不能把一切直截了当地向她说明。因为他们中间还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昨晚才在驿车上相遇,而且彼此什么也没有谈过。
 
loti站在客厅门口环顾了一下。屋角上大烛台照耀着的狄安娜的大理石头像,惨然发白,好象看到自己的美貌而惊惶得面无人色似的。“这是谁雕成这个狄安娜使您的美貌永驻?”loti问。
 
“喀诺华。”叶琳娜回答说,垂下了眼睛。她好象猜着了他灵魂中所发生的一切。
 
“我是来告别的,”loti声音低沉地说,“我马上就要离开维罗纳了。”
 
“我认出您是谁来了,”叶琳娜着他的眼睛说。“您是loti,那位著名的作家,不过看来,您在自己的生活中,却惧怕童话。连一段过眼烟云的爱情您都没有力量和勇气来承受。”
 
“这是我的沉重的十字架,”loti承认说。
 
“那么怎么好呢,我的可爱的流浪诗人,”她痛苦地说道,把一只手放到loti的肩上,“走吧!解脱自己吧!让您的眼睛永远微笑着。不要想我。”她倒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大烛台上的蜡烛飞迸着火花。
 
loti看见在叶琳娜的纤指间,渗出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天鹅绒的衣裳上,缓缓地滚下去了。她没睁开眼睛,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头,俯下身去,吻了他的嘴唇。第二颗热泪落到了他睑上。他闻到泪水的咸味。
 
“去吧!”她悄声地说。“愿神饶恕您的一切。”
 
他站起身,拿起帽子,匆匆地走了出去。全维罗纳响起了晚祷的钟声。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终生互相怀念着。
 
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loti在临终前不久,曾经对一位年轻作家说:“我为我的故事,付出了一笔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法估计的代价。为了故事,我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并且白白放过了这种时机,那时无论想象是怎样有力和灿烂,也该让位给现实。
 
“我的朋友,要善于为人们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去想象,而不是为了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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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下一位</big>'''==
=='''<big>下一位</big>'''==

於 2022年4月1日 (五) 10:36 的修訂

貓和老鼠

我聽到了 風雪飄落 樹林蕭瑟 和裹挾着黑暗撲面的小屋鈴聲

喝杯茶吧 掙扎着躲避着 過於寧靜的聲音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最先聽到的聲音是尖銳的金屬在石頭上刮過的動靜。我眼前一片昏花,仍然沉浸在朦朧的黑暗中,但意識深處卻已經認出了這聲音:這是刀刃划過潮濕的卵石。跟我的石匠在懸崖上做採石標記的銼響一模一樣。我一下子緊張得牙根發顫。我努力地想掙脫手腕上的繩子,同時腦海里的迷霧漸漸散去,唯一剩下的念頭越發地清晰起來:

我死定了

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追趕 在這場獵人的遊戲裏 我扮演着什麼

優雅點孩子

鈴聲 和聽過的種種天差地別的鈴聲

像刀子划過獵物的臉 顫慄的血在刀尖抖動落到雪地一樣清晰的鈴聲 鹿群四散 透過陰霾看到的眼睛 冷蔑着這場遊戲 無處躲藏的鈴聲 在四周作響

無法躲避的燈光一點點匯集 掙扎着偏頭卻無法閉上雙眼 視線里 嚴冬的密林轉瞬即逝 碩大的劇場裏 台下是向虛無衍生的灰

高台上

女人把墊子磕的叮叮響 純白的茶杯 和勺子一唱一和

「先生 喝杯茶吧」


柏林腐敗的城市裏 老鼠啃咬着早報 野貓從牆壁上跳下來

早上 城市一角的戰爭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

骯髒廉價的工業用紙 柔軟的三角形 和 細小的錐形腳印 記錄了兩件事

「今日 警衛軍在東歐的征服一路高歌。偉大元首認為這些勝利只是德意志複習的第一步」

」帝國一位功勳卓越的教授慘死研究室 對此元首發表重要講話 要求徹查此事,並譴責秘密結社事件,認為這是對帝國的公開嘲諷「


貓抓老鼠,老鼠呢?

報紙被風吹起 像死人的皮膚 乾枯 脆弱


灰夫人

象徵是一門藝術。教授這樣勸誡他年輕的學生。

「斯威夫特,在他發瘋之前把這門藝術發揮到當時的極致。你應該要知道這一點「

」是的,然後他瘋了。」學生絲毫不吝嗇對斯威夫特的鄙夷「和他摯愛的愛爾蘭一起。」

看着桀驁不馴的青年。已經年過七旬的老人背着手望向窗外。倫敦塔周圍盤旋着烏鴉。

他招手示意學生坐下。

「看看這個。」說完 一張照片從長桌上划過 停在了青年面前。


爐子

7月11日

拉爾瑪亞人認為我們身處的世界,其實是造物的殘渣。

完美歸於天堂 灰燼交由地獄,殘次品 變成了我們的世界。

而他們的鄰居瑪亞拉爾部族則認為 在這個大爐子裏 萬物歸一。等火熄滅的那一天 一切都重回於沉寂。、


7月12日

關於 爐子

兩者的語言裏 除開鐵匠的工具 引申意均與 宇宙相關

(只有野蠻落後的文明才會這樣認識世界。)

他們的語言,初步觀察只有四個元音發音,這一點和所有已知的語言完全不同。要使語言成立,則需要表達不同釋義,但以人稱代詞為例,三大人稱以及佔用同發音的四分之三。如果要表示複數和同場景下的不同人物區分。四發音語系在這種場景里,必須引入至少三倍以上的輔音。或者在元音組合上超出我們現有體系的理解。

上述假設成立的前提下,語系要不過於龐雜要不過於臃腫。關於文法構造,暫時無法理解。

M

在威尼斯古老而齷齪的旅館裏,根本找不到墨水。在這種地方要墨水幹什麼呢?用它給旅客們記那些敲竹槓的賬目嗎?不過,當loti住在旅館裏的時候,在一個錫制的墨水瓶里還剩下了一點墨水。他開始用這點墨水寫一篇故事。但是這篇故事眼看着一會兒比一會兒白下去,因為loti已經往墨水裏摻了幾次水。不過仍舊沒能寫完,於是這篇故事的歡樂的結尾就留在墨水瓶底里了。他愛上了威尼斯,把它叫作「凋零的芙蓉」。在海上,低低的秋雲飄動着。運河裏的污水汨汨地流着。冷風掠過十字街頭。但當太陽衝破烏雲的時候,牆垣的綠霉下邊便露出薔薇色的大理石來,於是南外便呈現出城市的景色,跟昔日威尼斯大畫家卡納列托的畫一樣。不錯,這座城雖然有點憂鬱淒涼卻仍然非常美麗。但loti為了要遊歷其他城市,已經到了和它告別的時候了。所以當loti派旅館的茶房去買到維羅納去的夜行驛車票的時候,並沒感到特殊的惋惜。

旅途上總會遇到一些意料不到的事。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狡黠的女性的流盼在睫毛下一閃,什麼時候在遠方會露出陌生城市的塔尖,在天際會出現重載船舶的桅杆,或當你看到狂吼在阿爾卑斯諾峰上的大雷雨時,會有什麼樣的詩句在腦中湧現。茶房買來了驛車票,loti抓住了他的衣領,客客氣氣地把他拉到走廊上去。就在那裏,開玩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脖子,於是他順着搖晃的樓梯,兩級並着一級地飛跑下去,一面放開嗓子唱了起來。驛車走出威尼斯時,天空開始點點滴滴地落起雨來。夜已降臨在這泥濘的平野上。車夫說一定是撒旦想出來的主意,讓從威尼斯到維羅納去的驛車在夜間出發。乘客們誰也沒有搭腔,車夫沉默一會兒,生氣地啐了一口,然後警告乘客們說,白鐵燈里那段蠟頭點完了再沒有了。乘客們沒理會。於是車夫開始對他的乘客們是否有健全的判斷力懷疑起來,他添上一句說,維羅納是個偏僻的地方,正派人在那裏沒有事情好作。乘客們知道這是胡說八道,但是誰也不願去反駁他。

乘客一共只有三個人:loti、一個上了年紀的陰沉沉的神父和一位披着深色斗篷的太太。loti忽而覺得這位太太很年輕,忽而又覺得她上了午紀,一會兒覺得她很漂亮,一會兒又覺得她很難看。這都是車燈里的燭頭在作祟。它隨心所欲,每次把這位太太照出來的樣子都不同。

「把蠟頭吹熄好不好?」loti問道。「現在用不着。等到需要的時候沒有可點的了。」

「意大利人永遠不會有這種想法!」神父提高聲音說。

「為什麼呢?」

「意大利人就是沒有先見之明。他們總是在事情已經無可挽救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大喊大叫起來。」

「看來,」loti說,「大法師,您一定不屬於這個淺薄輕佻的民族了。」

「我是奧地利人,」神父怒沖沖地回答說。

談話中斷了。loti吹熄了蠟燭。沉默了片刻之後,那位太太說:「在意大利的這一帶,夜間行路最好不點燈。」

「車輪聲人家也會聽見的。」神父反駁說,並且又大為不滿地添上一句:「太太們旅行理應帶一個親戚,路上照應照應。」

「照應我的人,」太太回答說,並且調皮地笑了起來,「就坐在我的身邊。」她指的是loti。為此,他摘下帽子,向這位女伴致謝。蠟頭剛一熄掉,各種聲音和氣味就都強烈起來,好象因為對手的消失而感到高興似的。馬蹄聲、車輪在沙礫上滾動的沙沙聲、彈簧的嘎吱聲和雨點敲打車篷的聲音,更加響得厲害了。從車窗里襲進來的潮濕的野草和沼澤的氣味也更加濃重了。

「真奇怪!」loti說。「我以為意大利會吸到橙樹林的氣息,但聞到的都是我們北國的氣味。」

「這馬上就不同了,」太太說。「我們正在爬一個小丘。上面的空要暖和些。」

幾匹馬步子放慢了。驛車真的在上一個不大陡的小山岡。但夜色井未因此而變得亮些。相反的,道路兩旁都是老榆樹連綿不斷。在茂密的樹枝下,是一片悄然的幽暗,讓人勉強能聽見它與樹葉和雨點的低語聲。

驛車停着。外面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loti仔細聽聽。是車夫和幾個中途攔住驛車的女人在講價錢。這幾個女人的聲音是那樣柔媚、那樣清脆,因而這場悅耳的討價還價,極象往日歌劇中的宣敘調。車夫因為她們出的價錢太低,不同意把他們搭到一個看來是非常小的市鎮去。女人們爭先恐後地說,錢是她們三個人湊起來的,多一個子兒都沒有了。

「好啦,好啦!」loti對車夫說。「要那麼多錢簡直是蠻不講理,我給添足就是了。您若是不再侮辱客人,不再胡說八道,我還給你加一點。」

「美人兒,」車夫對女人們說,「上來吧。謝謝聖母,你們碰上了這麼一位揮金如土的外國王子。他只怕因為你們耽誤了馬車趕路。你們和去年的陳通心粉一樣,對他什麼用也沒有。」

「坐到我旁邊來,姑娘們,」那位太太說。「這樣我們好暖和點兒。」姑娘們一面小聲說着話,一面把東西遞上來,然後爬進車子,打過招呼,羞羞答答地向loti道了謝,就坐下來不響了。雖然很暗,loti仍然不大清楚地看到了姑娘們戴的廉價耳環上鑲的玻璃。

驛車開動了。沙礫又在車輪下響了起來。姑娘們開始低聲私語。

「 她們想要知道,」那位太太說,loti猜想她准在黑暗中竊笑,「您是什麼人。您真是外國王子呢?還是一位普通的遊客?」

「我是一個預言家,」loti不假思索地說。「我能預卜未來,能在黑暗中洞察一切。但我不是江湖術士。不過也許可以說,我是那個曾經產生過哈姆雷特的國度里的一個特別的、可憐的王子。」

「那在這樣黑暗中,您能看見什麼呢?」一個姑娘詫異地間道。

「有些女人,賦有真正驚人的美。這些女人差不多總是性情孤僻的人。她們孤獨地忍受着會焚毀她們自身的熱情。您就是這樣的人。這種女人的命運往往是與眾不同的。或者是極其悲慘,或者是無限幸福。」

「那末您碰見過這樣的女人嗎?」那位太太問。

「就在眼前,」loti回答說,「我的話不僅僅是對姑娘們說的,同時也是對您說的,夫人。」

「我想您這樣說並不是為了消磨這漫漫的長夜吧,」那位太太用顫抖的聲音說。「要是這樣,對這個美麗的姑娘未免太殘酷了。對我也是—樣,」她低聲添上一句。

「我從來還沒有象現在這樣嚴肅,夫人。」

「那到底怎樣呢?」另一個姑娘問。「我會不會幸福呢?」

「您想向生活要的東西太多,雖然您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姑娘。所以您很難幸福。不過在您一生里,您會碰見一個配得上您那期求極高的心靈的人。您的意中人當然是一個傑出的人物。說不定是一個畫家,詩人,一個為意大利爭取自由的戰士……也說不定是一個普通的牧人或者一名水手,但是都具有偉大的靈魂。這總歸是一樣的。」

「先生,」她靦腆地說,「我看不見您,所以我才不怕羞,想問問您。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他已經佔有了我的心,那我得怎麼辦呢?我總共只見過他幾次,連他現在在哪兒我都不知道。」

「找他去!」loti提高聲音說。「一定要找到他,他一定會愛您的。」

「瑪麗亞!」女伴高興地說。「不是維羅納那個年輕畫家嗎……」

「住嘴!」名叫瑪麗亞的少女氣惱地叫道。

「維羅納不是一座很難找到一個人的大城市。」那位太太說,「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葉琳娜。我就住在維羅納。每一個維羅納人都可以指給您我住的地方。瑪麗亞,您到維羅納來吧。可以住在我家裏,直到我們這位可親的旅伴所預言的那個幸遇實現。」

瑪麗亞在黑暗中模到了葉琳娜的手,把它緊貼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大家都沉默着。loti注意到那高懸的星星消失了。它已經墮到大地那邊去了。就是說,已經是後半夜了。  

姑娘們又唧唧噥噥小聲地談着什麼。談話時時被笑聲打斷。最後瑪麗亞說:「先生,現在我們想知道您是誰。我們在黑夜裏可看不見人。」

「我是一個流浪詩人,」loti回答說。「我唯一的工作,就是給人們製造一些微末的禮物,作一些輕浮的只要能使我那些親近的人歡樂的事情。」

「比方說哪些事情呢?」葉琳娜·瑰喬莉問。

「跟您說什麼好呢?去年夏天我在日德蘭半島,住在一個熟悉的林務員的家裏。有一次我在林中散步,走到一塊林間草地上,那裏有很多菌子。當天我又到這塊草地上去了一趟,在每支菌子下面放了一件禮物,有的是銀紙包的糖果,有的是棗子,有的是蠟制的小花束,有的是頂針和緞帶。第二天早晨,我帶着林務員的小女孩子到這個樹林裏去。那時她七歲。她在每一支菌子下找到了這些意外的小玩意兒。只有棗子不見了。大概是給烏鴉愉去了。您要是能看見就好了,她的眼睛裏閃着該是多大的喜悅啊!我跟她說,這些東西都是地下的精靈藏在這裏的。」

「您欺騙了天真的孩子!」神父憤懣地說。「這是一個大罪!」

「不,這並不是欺騙。她會終生不忘這件事。我敢說,她的心,不會象沒體驗過這個奇妙的事情的人那樣容易變得冷酷無情。而且,大法師,我還得向您聲明一下,我不習慣聽那些我不要聽的教訓。」

驛車停下了。姑娘們好象着了魔似地一動不動坐着。葉琳娜低下頭,一聲不響。「喂,漂亮的妞兒們!」車夫喊道。「醒醒吧,到了!」姑娘們又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站了起來。

在黑暗中,有兩隻有力的,纖細的手出其不意地抱住了loti的脖子,兩片火熱的嘴唇觸到了loti的嘴唇。「謝謝您!」火熱的雙唇悄聲地說,loti聽出來這是瑪麗亞的聲音。另外一個女伴向他道了謝,並且悄悄地,溫柔地吻了他,頭髮輕輕地拂得他的臉痒痒的,安娜則用力地、出聲地吻了他。姑娘們跳下車去。

驛車在鋪平的路上向前駛去。loti望了望窗外。除了那微微發綠的天空中的黑黝黝的樹梢外,什麼也看不見。開始破曉了。維羅納富麗堂皇的建築使loti吃驚了。這些建築物的莊嚴的外表,在互相爭妍媲美。結構和諧的建築應該促使人的精神平靜。但是loti的靈魂卻沒有平靜。

黃昏時候,loti在葉琳娜的古老的家宅前拉着門鈴。這幢房子坐落在一條通向要塞的很窄的小街上。給他開門的是葉琳自己。一件綠天鵝絨的衣裳緊緊地裹着她窈窕的腰身她把兩隻手都伸給了loti,用冷冰冰的手指緊緊地握住了他寬大的手掌,倒退着把他引到小客廳去。

「我是這樣想念您,」她坦率地說,自疚地笑了一笑。「沒有您我覺得空虛。」

loti的面色發白了。整天他都懷着模糊的不安想着她。他知道他會瘋狂地愛上一個女人說的每一句話,落下來的每一根睫毛,她衣服上的每一粒微塵。他明白這一點。他想,假如他讓這樣的愛情燃燒起來,他的心是容納不下的。這愛情會給他帶來多少痛苦和喜悅,眼淚和歡笑,以至他會無力忍受它的一切變幻和意外。而誰知道,或許由於這種愛情,他無數華麗的故事會黯然失色,一去不返了。到那個時候,他的生命又有什麼價值呢?總歸一樣,他的愛情歸根到底還是埋藏在心底。這樣的情況他已經有多少次了。

「只有在想像中,」他對自己肯定說,「愛情才能永世不滅,才能永遠環繞着燦爛奪目的詩的光輪。看來,我幻想中的愛情比現實中所體驗的要美得多。」所以他到葉琳娜這兒來懷着這樣的堅定決心:看過她就走,日後永不再見。他不能把一切直截了當地向她說明。因為他們中間還沒有什麼關係。他們昨晚才在驛車上相遇,而且彼此什麼也沒有談過。

loti站在客廳門口環顧了一下。屋角上大燭台照耀着的戴安娜的大理石頭像,慘然發白,好象看到自己的美貌而驚惶得面無人色似的。「這是誰雕成這個戴安娜使您的美貌永駐?」loti問。

「喀諾華。」葉琳娜回答說,垂下了眼睛。她好象猜着了他靈魂中所發生的一切。

「我是來告別的,」loti聲音低沉地說,「我馬上就要離開維羅納了。」

「我認出您是誰來了,」葉琳娜着他的眼睛說。「您是loti,那位著名的作家,不過看來,您在自己的生活中,卻懼怕童話。連一段過眼煙雲的愛情您都沒有力量和勇氣來承受。」

「這是我的沉重的十字架,」loti承認說。

「那麼怎麼好呢,我的可愛的流浪詩人,」她痛苦地說道,把一隻手放到loti的肩上,「走吧!解脫自己吧!讓您的眼睛永遠微笑着。不要想我。」她倒在沙發上,雙手捂住臉。大燭台上的蠟燭飛迸着火花。

loti看見在葉琳娜的纖指間,滲出一顆晶瑩的淚珠,落在天鵝絨的衣裳上,緩緩地滾下去了。她沒睜開眼睛,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頭,俯下身去,吻了他的嘴唇。第二顆熱淚落到了他瞼上。他聞到淚水的鹹味。

「去吧!」她悄聲地說。「願神饒恕您的一切。」

他站起身,拿起帽子,匆匆地走了出去。全維羅納響起了晚禱的鐘聲。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但是終生互相懷念着。

也許正因為這個緣故,loti在臨終前不久,曾經對一位年輕作家說:「我為我的故事,付出了一筆巨大的、甚至可以說是無法估計的代價。為了故事,我放棄了自己的幸福,並且白白放過了這種時機,那時無論想像是怎樣有力和燦爛,也該讓位給現實。

「我的朋友,要善於為人們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去想像,而不是為了悲哀。」


下一位

在死一般寂靜的夜裏,loti漫無目的的閒逛。因爭吵而煩躁的心臟,在街道上清晰 有力

突然 她聽見了鈴聲 濃霧瀰漫 隱約看到的是橙黃的燈光 和一座小丘

用手指分辨着鐫刻的圖案—— 一個女人的面龐

這是一座墳墓 嚴格來講 是一座古墳


她感到脖子後面竄上一股寒意,忍不住向後望去,loti意識到自己黑暗裏潛藏是什麼東西——在母親的畫作里,她曾一次次地直面他們殘忍的形象。但那寒酸的色彩讓她感覺不到一絲恐怖,尤其是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恐怖二字的含義。女人依靠着古墳前飽受侵蝕的石碑,而永遠忠誠的男人身處濃霧則掩在她的身側。

「 我聽到了,心跳。」男人銳利閃耀的視線透過霧靄「她是我的。」

「未必」女人的聲音像冰錐一樣 一點點刻在loti顫抖的臟器里。「孩子,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想先知道你們的名字。」loti哆哆嗦嗦的說出這些都不受自己控制的話語。

「我們有很多名字。你無需知道。但就像你母親告訴你的那樣,我們是被遺忘的存在。」

「她在玩一個無趣的遊戲。」男人說,「和我們玩新的。逃!追!死!」

「她並非在玩耍,先生。無非驚懼使她失卻了名字。已到唇邊,不敢出口。不必心憂,親愛的,我已尋得你的名字。正如你已知道我們的稱謂,loti。」

對……對不起,」loti一直在結巴,「今晚不太合適——」

男人懶懶地咧開嘴,舌頭趟過唇邊,喉嚨里滾動着格格的怪笑。

「追捕的良辰,每夜合適!」男人大笑。

「每日亦然。」女人淡淡地說,「天光更利箭矢。」

「今晚連月亮都沒有!」loti放開喉嚨,哭天搶地。這是父親教她的——動作再誇張一點,藝術需要與死亡相稱的張力。

「我們看見,」女人望着loti笑道「圓月常在。」

「也沒有星星!」loti沒有放棄,不過這回她打算收斂一些,同時放低了音量:「夜空本該熒熒燦燦,仿佛碎鑽滿天。但我又有何資格,在你們現身時苛求眼前儘是美景呢?」

男人咆哮着說:「叫loti的人,玩起了新把戲——『拖時間』。」

男人停住躁動不安的身子,支起了腦袋。他偏過頭,側對着瑪迦,說道:「我們玩『先追後殺』!如何,叫loti的人?」

「我們來問。」女人說,「loti!你願受和他共舞,或與我同歌?」

loti全身發起抖來。她驚慌地轉動眼珠,不願放過這最後一瞥中所看到的任何一處細節。作為安息的地方,這裏也不算太糟。草木蔥蘢,夜風靜謐,濃霧後安逸飄渺的燈光里聽得見 清脆的銅鈴。

「我願嘗試和夫人一起」她低聲回答,一邊看着天空似有非有的紅月。「正像幼年時,我想像自己一路攀爬,直到坐上最高處的細枝。唯獨這次,我可能永不會停。這是否——就是隨你而去的感覺?」

「雖是好的想法,但不確切。無需驚怖,孩子,我們只是取樂而已。今夜是你前來,而非我們尋到了你。」女人說。

「叫loti的人,不能追了。」男人的話音裏帶着一絲失落。「但附近還有別的!」

「至此,我們心悅你的演出。我們將禱護你的技藝,直到重逢那日。」

男人仿佛一條霧氣纏身的灰蛇,掠過了loti身旁。而女人也隱沒在樹林中。

loti回頭 街道空無一物,夜還是那般死寂。

她驚慌地逃走了。

當loti走到屋前,裏面只是一片破壞殆盡的廢墟。被從內到外洗劫一空,爐子倒在地上,還在悶燒着。滿地都是扯碎的衣服和毀壞得看不出原樣的器物。

她在離父親睡下的地方不遠處找到了他的屍體。他是為了保護母親而死的,而她此刻就躺在父親身後。看來兇手把兩人的屍體拖到了同一處。從地上的血跡來看,他們死前沒有痛苦太久。兩人的手指扣在一起,似乎還在留戀着彼此的觸摸。

瑪迦還看到了弟弟。他在死前換掉了兩個強盜的性命,然後與姐姐一起被困房間裏,燒成了焦炭。

一地狼藉中唯一完好的事物,就是母親的那幅畫作。瑪迦把它撿起來,捧在手中端詳了一陣。

閉上雙眼,男人的聲音遽然傳來。

「追叫loti的人。」

女孩瘋狂地跑向屋外,一次也沒有回頭。


許久之後 ,loti舉辦着自己的畫展。

最後的帷幕拉開之後。眾人看着朦朧夜幕下的小屋,飄渺的男人 雅致的女人。觀眾們獻給loti的愛戴無人能及,因為只有她能夠描繪一場精美的死亡。

但loti的耳中聽不到任何掌聲和歡呼。她感覺不到腳下的舞台,也感覺不到別人跑過來挽住她的胳膊一起鞠躬致謝。她的胸口被一股尖銳的疼痛絞住了。

loti勉強抬起頭向觀眾望去,

彭格列咖啡屋的台階前

每一張面孔,都變成一模一樣——喝茶的女人 冷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