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
故事集
归醉
已近子时。酒楼笼灯渐显阑珊。踏阶而立,待着何家小二呼他一声。烛尽不归,三处酒家,她必醉倒其间。既成平常,接她归家。 还是庄家小二现身。翊大步入楼,寻得蜷在角落桌的翌,缓缓背起。酒气侵绕两人,翊兀自叹一声。想必又酩酊大醉。翊再谢小二和庄掌柜,不急不慢出楼。 石板踏出笃声,伴着翌偶尔呢喃,两人向镇东渐去。 身后红笼浸黑夜,引出白月来。
午怡
铺前呆望水道,任午风轻拥,浮起衣裳。饭后,未鸯轻立门旁。桥影波荡,连起一叶小舟。渔夫竿入碧水,拖出长纹。 正是过于闲暇,鲜有客来访。未鸯打算着今夜烧出何等的饭菜,犒劳远行归来的夫君。棕瞳稍一转,她微抿笑意,急入铺挑拣菜蔬备在一旁。 黑檐白垣间似是平静,唯有轻微的笑声。
网郁
独立舟头,掣手挥展渔网。网开如云腾,蒙住远岛,飒然抱水,却不惊波澜。 司禹身披蓑笠,眼望网绳,手执绳头盖清波。叹着腕上红结,仿佛父亲仍在身旁。天刚朦亮,霏雾正盈,他已早出觅鱼。至初阳冉升,回望汐镇,才又见楼台高瓦,卯钟余音。 少时随父出渔,而今只应一人。起早而渔,正镇人雨梦初霁之时,司禹之网,撒出细蒙之哀郁。
解书
四更定声入倦耳,倚墙拥书不释。览诸学各家,只因嗜书。书铺早烊,自徜徉识学之海。不备明日,随缘而卖。偶有进书,解书细读而了然万千。 不举之人,然遍览群书,开一书铺。乡人只知其姓解,称其“解书”。说来也巧,解书每进新书,总要重谢赠书人。 对。些许书由乡人赠送。布示门口,不少生士日访,解书邀其共起铺名。 “解雯斋”,解字重看,“解需文文”,正应解书求书若此。 只惜梦侵人愿,解书目朦识迷,暂且与书告别了。
度容
黑檐黄壁,朱门金匾,塔顶应空,飞檐接天。镇中非只黑白红绿间烟火茫茫,更有薄世之僧道,诵经阅卷,澄心淡欲。 作法忏咒,喜丧皆承,积德行善,戒持身心。僧徒追其彼岸,殊知花界叶提。又于妖人同处之境,度人,度妖,更应度己。 慧深长老持寺流年,掌办仪场,今日领新水头勘地,野径遇亡牛。亡牛身旁一小牛,其眼眯气沉,不似正常。慧深长老咐水头自悉来路,独留此方。小牛化人型,跪坐哀望,不能言语。慧深长老虽知妖易惑众,然心生慈悲,将其带回。召僧度亡,予食于牛。小牛自待寺旁,逐日竟长。期数月,小牛化人言语,尽谢长老助命。慧深长老见其敏而良勤,为其设舍,赐名容敏。 容敏为牛,气力过人。助大寮众僧挑水搬食,每日同诸僧早诵,领会平生真意。任劳任怨,已过几载。
醒梅
枝绽金衣自立,伸数于外。巷尾之梅,似披残胄之巾帼,斗雪三月,仍续其温韧。初春乍寒,街人少行。水慢漫,滞流的黑白之间,黑红蹿动。 白日曛昏,山峦顶撑阴云。跃入巷中,驻立梅前。猫化人型,自欲抚之。 风扑。伸袖微缩,枝亦略倾。花点指心,布绣感触。热唇呵雾,瞳仁缩狭。发流风中,融凉风于温毳。 寒境中惊醒,便是梅影铭心。略酒之氤氲,荡凛风,翌心中少有的清醒。 数十载未见,若此盛命腊梅。翌抿笑而化,遂跃消于乌瓦间。
注杯
华灯醉楼映墨水,醇酒浊心蔽熙音。 窗棂旁座,披发托腮眯眼。斟酌再饮,温一盏烛光。既早招呼店员,无人叨扰。 人定之时,汐中酒楼未烊。是否为妖灵之辈开?不得而知,应是人皆静默。然若此,酒馆仍熙熙攘攘。桌桌杯盏之后的形单影只,便是翌晚饮的常态。 化生百载,修炼许久,翌外貌已与常人无异。然孤女饮斟,必引留意。偶尔,翌竖瞳而视,露齿一笑,惧人不敢再顾。由之翌常能独饮。 虽无乱扰,心中踌躇。翌想生活如常人。为妖,有不知人之情感,翌便是。虽已知些许,装出剩下情绪,依旧不真切。万物皆可尝试,然犹豫醉饮,因心中忧惧。妖何必活成人?此是众妖深深执念。 翌好奇。翌尝试。翌败退。翌重思。如此反复,却困醉于感知人情之间。 或许,终归需要一人,注满她情意之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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